奇人俞龙孙

温州网 2018-01-02 14:34:00
那时,不知道俞龙孙究竟是何等人物,只觉得他是被贬到乐清的归国华侨,穿着打扮与众不同,样子有点奇怪,却从不敢跟别人说。
俞龙孙箸书苏轼诗

  20世纪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期,我在实验小学和城区中学读书,住在今乐成街道东大街菜市场东边,俞龙孙住在望来桥畔东河西岸。儿时,我曾到俞龙孙家玩过,对他的家人和他的日常生活觉得非常好奇。那时,不知道俞龙孙究竟是何等人物,只觉得他是被贬到乐清的归国华侨,穿着打扮与众不同,样子有点奇怪,却从不敢跟别人说。

  著名书法家和著名剧作家

  俞龙孙生于1895年,1991年亡故,浙江嵊县(今嵊州市)人。俞龙孙少时,曾向家乡民间艺人学习幻术。1911年岁末,俞龙孙曾参加童子军,童子军解散,经黄兴介绍,考入江苏省立第一中学。1915年初夏,俞龙孙进嵊县小学教书。1916年,俞龙孙曾在上海一家苏州人开的书画舫里卖字营生,徐悲鸿也常来卖画,从此成为莫逆之交。老朋友赵挽澜说,张群曾介绍俞龙孙到上海殷汝骊家当家庭教师。老朋友蒋振喜说,一次偶然的机会,俞龙孙经黎元洪介绍,认识了一代书法宗匠郑孝胥,多次交往后,郑孝胥收俞龙孙为学生,这是俞龙孙书法走向辉煌的一个重要节点。

  俞龙孙在上海教书期间,嵊县一家在上海演出的越剧团找到俞龙孙,让俞龙孙为他们演出的长篇连台本戏《孟丽君》记录和编写剧本。老朋友徐宏图是浙江省艺术研究所研究员、浙江省文化厅“非遗处”专家组戏曲专家,徐宏图说,俞龙孙在上海编的28集《孟丽君》是越剧史上笫一个长篇连台本戏。老朋友刘文起说:“我当年在嵊县越剧之家越剧史馆里看到俞龙孙的名字和照片。俞龙孙这次离开上海后就去了南洋,专门从事书法和幻术事业。”

  1923年冬,俞龙孙由蔡元培介绍到新加坡,在爱国华侨陈嘉庚办的华侨中学及南洋各地华侨中学任教近十余年。1927年,学校因经费短缺停课,俞龙孙杜门谢客,潜心研究幻术,编制幻术节目。1932年,俞龙孙在新加坡创办国际幻术学院,自任院长。俞龙孙在印度、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北婆罗洲等地演出,人称幻术大师,誉满东南亚。俞龙孙把演出收入大部分捐给华人学校。1939年和1941年,俞龙孙与徐悲鸿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和新加坡有过两次会晤,曾在印度联合举办书画展,素有“徐马俞书”之称。俞龙孙晚年,房间里挂着一幅徐悲鸿所赠的水墨立马图。

  赵挽澜少年时曾到乐清县文化馆跟从俞龙孙学书法,从赵挽澜赠我的书法作品可以感受到,赵挽澜深得俞龙孙魏碑风格书法真传。赵挽澜说,俞龙孙曾执教于新加坡光华中学,曾赠陈嘉庚“毁家兴学,为国诤言”一联。1946年至1954年,俞龙孙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北婆罗洲各大城市演出幻术,同时举办个人书法展览。1954年新加坡书展,展出作品两百余幅,部分书法论文和作品收在新加坡出版的《龙孙墨缘》中。

  爱家乡爱祖国的著名幻术家

  老同学卢友中《万千里外北归人——记爱国归侨俞龙孙的坎坷一生》文中,有俞龙孙在东南亚支持中国共产党抗战和热爱祖国的详细记载。1955年9月,俞龙孙带着19箱道具回国,定居于妻子的家乡乐成。1956年,俞龙孙在杭州创办国际幻术团,自任团长。1958年5月,俞龙孙被打成“右派分子”,下放乐清劳动。在此期间,俞龙孙写出60万字的“幻术艺术丛书”。1962年,俞龙孙“右派”摘帽。1963年,俞龙孙在乐清县文化馆工作,曾应聘到台州海门文化馆创办文工团。文化大革命期间,俞龙孙蛰居乐成。

  1964年7月至1969年6月,我曾跟老同学金孝坚一起,在乐清中学文艺宣传队、乐清县联总文艺宣传队和乐清县革委会文艺宣传队工作。我曾从乐清县越剧团抽调姚武到乐清县联总文艺宣传队和乐清县革委会文艺宣传队工作,从黄花抽调小学教师施西凤到乐清县联总文艺宣传队和乐清县革委会文艺宣传队工作。1977年,我在黑龙江读大学,回乐清探亲时,曾看过俞龙孙指导创作的大型神话幻术剧《水娃和龙女》。这一年,俞龙孙83岁,任乐清幻术团导师,于名于利已看得十分淡薄。俞龙孙把爱国报国的赤子之心,化为培养后人的实际行动。姚武是虹桥一村人,乐清中学1954届毕业生,当时在乐清县文化馆工作,协助俞龙孙创办乐清幻术团,招收了20余名团员,团长是曾在乐清县越剧团工作的鲍式夫。

  2017年年末,金孝坚为我提供温州人项小玲、台州海门(亦称椒江,今台州市所在地)人李荣希和乐清人高琦的电话号码。2018年元旦,我跟项小玲通电话,项小玲说,当时任乐清县越剧团副团长的周宏华到温州招收乐清县越剧团学员,按当时的政策,必须先安排项小玲到清江插队,然后转到乐清县越剧团。项小玲后来被抽调到乐清县幻术团,俞龙孙相当宠她,亲切地称项小玲为贤妹,把看家本领悉数传授给她。俞龙孙曾对项小玲说,在新加坡谋生的温州人相当多,自己年轻时,有许多爱国表现,是英雄,太太是美女,可谓英雄配美人。项小玲说,俞龙孙虽然年事已高,仍勤奋学习,谈吐比一般人水平高。项小玲曾担任乐清县幻术团报幕员,曾被送到上海进修,跟姚武的儿媳妇蔡爱迪一起组织舞蹈队,曾在《水娃和龙女》剧中饰演过龙女。项小玲结婚时,俞龙孙送她箸书对联“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历不知难”。《水娃和龙女》参加温州汇演,施西凤饰演女一号,台州人方明饰演男一号。后来,方明离开乐清幻术团去台州,施西凤出嫁,虹桥人吴建光饰演《水娃与龙女》男一号,蔡爱迪饰演女一号,蔡爱迪后来随姚武的儿子姚杰军去了杭州。李荣希曾在乐清县越剧团工作,后来被抽调到乐清县幻术团,现在李荣希身体不大好,在温岭生活。姚武说,高琦是俞龙孙女弟子,学习幻术十分勤奋,现在外地工作;吴建光曾得到俞龙孙悉心指教,后来改行不再演幻术节目,俞龙孙十分惋惜。乐清县幻术团解散后,大部分团员自谋生路。

  1980年6月,俞龙孙出席浙江省文联第二次代表大会,被选为主席团成员,当选为中国杂技艺术家协会浙江分会筹备组副组长。

  1988年,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中国当代书法大观》,收有俞龙孙作品。

  奇人奇闻逸事多

  俞龙孙善行书,晚年因为患视神经痿缩症,以筷子代笔创作书法作品,目前乐清所见大多为俞龙孙的箸书作品。我于1982年回乐清,在城区中学教语文,那时,乐清县教委教研室主办的《语文小报》报头是俞龙孙用箸书写的。洪禹平生前跟我说,中国的书法家,俞龙孙跟林散之齐名,让我找“语文小报”俞龙孙手迹,这件事不了了之。

  俞龙孙经常去看望张龙光,老同学张一谦现在还保留着俞龙孙书法作品。老同学王前进说:“1975年,俞龙孙曾赠我墨宝一幅,用箸写的,原因是其时他双目白内障,无法使用毛笔。”1985年,蒋振喜师从俞龙孙学习书法,直至俞龙孙去世,是俞龙孙关门弟子。2018年元旦,姚武在电话中对蒋振喜刻苦努力学习书法赞不绝口。

  王星荣说,俞龙孙跟虹桥已故的金石篆刻家冯岳琳交情甚好,冯岳琳生前收藏了几幅俞龙孙的箸书作品,冯岳琳为俞龙孙刻了几方印章回赠。冯岳琳的家在虹桥西街老菜场的姚春和老宅正间。

  刘文起说,俞龙孙住所非常干净,与人约会非常讲究时间,如果约好的人超时未到,俞龙孙就不再等了。王前进说:“俞龙孙时间观念极强,记得昔时他家墙上镜框里有剪报记俞龙孙逸事。某君婚事,约定晚七时宴请,俞龙孙按时赴宴,然待至晚上七时半,主人仍未抵达。俞龙孙行至街对面酒楼,叫了一桌酒菜自斟。食毕,对小二道,此开销记在对面操办婚宴的主人账上。”

  金孝坚说,俞龙孙民间传说趣闻很多,素材很丰富。当年,俞龙孙平时常到乐清县越剧团玩,通过乐清市越剧团可以获取许多素材。俞龙孙是著名剧作家、著名幻术家和著名书法家。徐宏图建议我将本文交乐清市档案馆保存。

  2017年12月31日,我凌晨一时到办公室,改好本文发给十余位老同学和老朋友。卢友中发来他在2001年清明节写于乐成浦西公寓,2006年7月改定的文章《万千里外北归人——记爱国归侨俞龙孙的坎坷一生》和他于1994年6月20日发表于《温州日报》的文章《望崦嵫而勿迫 恐鹈鴂之先鸣——记与俞龙孙的一段忘年交情》。这两篇文章8千字,记述俞龙孙生平十分详细,许多史实得到佐证,省去我许多调查和写作时间。卢友中说:“俞老先生诸多奇闻逸事,耐人寻味。像这类趣闻素材还很多,去挖掘收集,蛮有意义。几年前,俞老先生的孙女俞书尚多次找我,很想出一本纪念她爷爷的书,特别想征集俞老先生的书法作品。我想,这也应该是乐清一笔可贵的文化财富。”2018年元旦,我凌晨三时改定本文,白天跟姚武和项小玲通电话发微信核实,根据项小玲微信语音做了修改。晚上,姚武发我微信,文字如下:“俞龙孙的生死观非常正确,他曾对我说,有很多老人临死死不去,死去又活回来,他说,生死其实是一亇人的生理现象。俞先生弥留之际,我站在他床边,他已没气力了,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他吃力地在棉被下伸出手招我低头,我弯身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巴。当时,他气息急促,但以非常自然的语气对我说‘我要希拉’(嵊县方言,语意即我要死啦)。我立即说,不能死,我明天还来看你。我见他面部表情非常平静,十多分钟后,他就安详地告别了这亇世界。我和俞先生交往数十年,这是他弥留之际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

  1987年之后,我曾在乐清中学老校区操场北首小屋楼上住过一段时光,俞龙孙长子俞菊朋住在我楼下。俞菊朋跟乐清中学的学生相处非常和睦,乐清中学的学生很尊重这位放牛的老人,多次在作文中写到这位可敬的阿公。

  2018年元旦

  备忘录:姚武是乐清中学1954届毕业生,查乐清中学毕业生名录,没有姚武姓名。我打同为乐清中学1954届毕业生王必乐电话,王必乐说,他跟姚武同年毕业。我问王必乐,姚武曾考取温州医学院(今温州医科大学)和上海音乐学院,因为家庭成分未录取的事,王必乐全都记得。乐清中学校歌的伴奏,金继法找姚武的儿子姚杰军编曲,姚杰军当时已是著名音乐制作人,且不是乐清中学届毕业生,尊父命分文不取。

  作者:王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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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温州网 66w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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