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豆:我的舞蹈梦从温州开始

温州网 2018-09-26 10:15:54

  那天,从温州回上海,在疾驰的高铁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故乡以及没有尽头的铁轨,倏忽间,我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对我来说,我的孩提时代是尤为珍贵的,因为它是那么短暂,又是那么重要,我的舞蹈梦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而当我怀揣着梦想在十二岁那年离开故乡温州时,我也就把我的孩提时代留在了那里。

  说起来,我最早的童年记忆还真与改革开放有关。我是在墨池坊长大的,但我四五岁时,却一直住在外婆家,那是一个名叫施水寮的地方。那时,我经常会趴在窗口看外面的人,外面的事。我的印象很奇特,反正仿佛就是一夜之间,我突然发现那些人和那些事都有了极大的变化——本来人们的穿着要么就是绿的,要么就是蓝的,没有丰富的色调,我还以为人人都穿军装呢,可现在却变得五彩缤纷了,款式也花样百出,我惊讶地看到许多人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而且开始跳起劲爆的舞来了;本来施水寮这一带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店铺,可现在呼啦啦地沿街一下子全部开出了各种各样的商铺、小店和地摊,变得繁华而热闹,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以前买东西只看标价,标价是多少就是多少,但现在可以“杀价”,没有标价这回事了,可以讨价还价了。其实,这不就是改革开放的东风吹到温州来了吗,我真的感觉到这座城市一下子有了颜色,有了活力。

  这个时候,我爸爸妈妈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好像精神高昂了许多,开始变得非常忙碌了。我爸爸妈妈都酷爱文艺,尤其喜欢舞蹈,我妈妈是群众艺术馆的舞蹈老师,而我爸爸虽然在矛牌剪刀厂工作,但他是工人文艺宣传队的骨干,也会跳舞。正是舞蹈,才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当时,温州没有一个正规编制的歌舞团,所以他们那代人并没有多少施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我听说过我爸爸妈妈谈恋爱的故事,他们最喜欢的是一起去看电影,而且反反复复地只看两部电影,一部是《白毛女》,一部是《红色娘子军》,都是芭蕾舞剧。他们看的时候,爸爸负责说镜头,妈妈负责做笔记,原来,他们是通过看电影进行学习和摸索。后来,我看过他们用圆珠笔写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以线和圆圈做标记的舞蹈演员,男的用蓝颜色的圆珠笔,女的用红颜色的圆珠笔,他们就是这样记录下了电影里所有的舞姿。改革开放使他们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到处采风,到处排练,到处演出,兴致勃勃。而我呢,却被他们给“弃置”了,他们一早就把我往厂里的幼儿园一扔,直到晚上才将我接走。我至今记得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我的耳边都是机床轰隆隆的声音。现在常有人说我的舞蹈很有律动感和节奏感,我便会开玩笑地说,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是伴着机床的律动和节奏长大的。

  因为晚上没人看管我,所以,我爸爸妈妈只好把我带到他们的排练场地。我一边在小板凳上做作业,一边看他们的排练。他们都是因为热爱舞蹈才聚拢到一起的,所以排练时都格外认真,格外投入,而且总是想方设法克服种种困难。有一次,他们排演一个根据温州当地发生的真实事件改编的舞蹈,反映的是温州刮台风时大陆船员救援遇险台湾同胞的故事,按照剧情,最后是一架直升飞机让所有的被困者脱离险境。我爸爸他们就自己动手做直升飞机的道具,几个周末里他们完全沉浸于此,又是装机翼,又是装马达,我妈妈则指挥在舞台上安装吊杆,后来演出时,我看见我爸爸爬到高高的吊杆一角,手工启动那架挂在舞台中央的“直升飞机”的马达。我真的很感动,我想,这应该就是温州人的性格和精神吧,勇于梦想而又吃苦耐劳、勤奋努力,懂得所有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也就是在我爸爸妈妈他们的影响下,小小的我也开始做起了舞蹈之梦。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转学进了温州市少年艺术学校,这是温州的一所特色学校,现在经常被称作是“温州艺术家的摇篮”。那时,这所学校的课程安排是这样的,每周一、三、六的三个下午学习各种门类的艺术,其他时间都是文化课。我选择的艺术门类是舞蹈,尽管我是一个开窍比较晚、自身条件也不是最好的孩子,而且还经常调皮捣蛋,但在我爸爸妈妈的潜移默化下,在老师们的指导教育下,我还是很认真地练功的。随着改革开放,这所学校也打开了走出去的大门,虽然我不是主角,只是跳“大群”的,也就是个群舞演员,但我还是非常喜欢走上舞台,每次去省城杭州演出,我总是十分兴奋。在学校里,有些师哥师姐对我影响很大,其中一位师姐就是谷好好。谷好好现在是著名的昆剧表演艺术家,是上海昆剧团团长,党的十九大代表,被誉为京昆戏曲界的佼佼者,其实,她在温州少艺校的时候已经是佼佼者了,因为小孩子一般都是贪玩的,但她却非常刻苦,我常常看到她在练功房里一个人默默练功的身影,她后来之所以能成为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梅花奖的得主,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这与她从小练就的童子功不无关系。今年9月18日,我和谷好好相聚在一台戏曲音乐会上,我们两人合作表演一段剑舞,有人说这是很难得的,一个是戏曲界的,一个是舞蹈界的,可两个不同艺术界别的人居然能演得如此珠联璧合。我听后笑了,我告诉他们,我们俩可是师姐师弟,是在一个少艺校里练出来的功夫。

  说起少艺校对我的培养,我最感自豪的是与其他同学一起,代表学校拿下了一个全国奖项。那是我读五年级的时候,全国举行少年韵律操比赛,我们温州少艺校组成了一个六人队伍,我是其中的一员。这项比赛有规定动作,也有自选动作,学校老师作了精心的编排,我们也全力以赴地投入排练。结果,我们拿到了浙江省第一名,紧接着,又代表浙江省去参加全国比赛,最后,我们夺得了少年组第一名。所以,我后来经常开玩笑地说,我拿的第一个奖项,不是舞蹈奖而是体育奖。全国比赛是在北京举行的,结束以后,我没有再回温州,直接坐上了从北京开往上海的火车,进了上海舞蹈学校,在舞蹈事业上展开了更高飞翔的翅膀。那年,我刚刚十二岁。

  虽然我很小年纪便离开了故乡,但故乡从未在我的心里淡去。1998年,在改革开放第二十个年头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我表演了充满激情、阳刚和希望的舞蹈《龙腾虎跃》。这个舞蹈是由邢时苗编导的,这位中国舞蹈界大名鼎鼎的导演和我一样,也是从温州走出来的,所以,当我们讨论创作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要在舞蹈中加入温州元素。邢时苗说到温州郊县的舞龙民俗表演,那龙身都是由表演者家里平时所用的板凳拼接起来的,点上蜡烛,然后加上龙头和龙尾,就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我听着,很是激动,脑子里立刻拉开了盛大的舞龙场景。后来大家看到的舞蹈中,那条龙的龙身用的就是红色的板凳,效果非常好,呈现出了龙腾虎跃的红火气氛和场面,我在其中翻腾挪跃,尽情起舞,家乡的风貌在我眼前像电影般地一帧帧掠过。我还曾在中央电视台表演过舞蹈《女儿红》。在我们浙江,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家里生了女儿后,就在院子的地下埋一坛黄酒,等到多年以后女儿结婚出嫁时,再取出打开,此时酒香情浓,家人们喜乐融融。这个舞蹈也是由邢时苗老师编舞的,我演新郎官,邢时苗的妻子、时任广州军区歌舞团主要演员的李晓燕老师演出嫁的新娘,她也是浙江人,所以,这出舞蹈寄托了我们对故乡的绵绵情愫,三个浙江人,在中央电视台的平台上,用舞蹈演绎了浙江的故事。

  虽然我每次回温州都是来去匆匆,但我每次都会去墨池坊走走。虽然我家早已搬离那儿,但在我内心深处,有着青砖灰瓦,高低错落,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层一层的海浪花的江南民宅,那就是留着我孩提时代的永远的老家。墨池坊也是温州改革开放的见证者。现在墨池坊那一带,既有现代化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还保留着一些传统的小路小巷,朴实无华却有着历史的积淀。那些小路小巷弯弯曲曲,犹如十八盘,只有熟悉地形的人才不会在里面迷失。我就在那里漫步着,每一步都是一个记忆,一个故事,而所有的记忆和故事都是那么美好。

  来源:温州日报

  黄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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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温州网 66w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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