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温州看的戏

　　温州网讯 看戏，尤其在当代看中国的戏曲，一般分成看骨子老戏和新编戏两种体验。对于戏迷而言，骨子老戏，看之前就知道亮点何在，如老生青衣铜锤的唱，架子花脸武生武旦的棒，花旦小丑的浪等等，皆已烂熟于心。买票看老戏，名角把这“唱、棒、浪”在舞台逐一展示之际，观者也随之陶醉沉迷。而对新编历史戏，稍有些时代文化背景的，基本看了剧名都能对剧情猜到八九分，演者是名角还有几分兴趣，一般情况则兴趣不大。至于新编的现代戏或者借古喻今的历史戏，往往急于表现一个主题，而缺乏戏曲本来的味道，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和千锤百炼的打磨，可以说令人欣喜的很少。

　　这些年陆续也看了一些好戏，尤其定居杭州后机会更多了，从戏曲正统的京昆到冷门的梨园戏都看过，有些戏看得热血沸腾兴奋莫名，有些戏则看得意兴阑珊寡淡无味，徒然感慨浪费了几个钟点的时光。

　　随着对戏曲艺术的领悟力和鉴赏力的提高，发觉现在可看的戏也越来越少。我算不上很懂戏，不过以现在的标准衡量确实算得是资深的戏迷，但不是票友。看戏之余，我喜欢看戏曲名角的各种生平掌故和趣闻轶事的书。

　　我的戏曲鉴赏力是在温州慢慢培养起来的。在温州第一次看戏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公园路老的东南剧院，那次上演的是温州越剧团团庆的折子戏，演出有点乱，不太正式，那时也是戏曲最低谷的时期，许多演员都已经离开剧团，只为团庆临时回来过过瘾。但当时已经退休的王凤鸣演《胭脂·寻思》一折里的吴南岱却深深打动了我，只见她台步缓时则显沉稳，急时也不流于轻狂，水袖拂甩有度，并善于运用“耍帽翅”来展现吴南岱当时内心的矛盾与纠结，范派唱腔稳重深沉，极见其表演功底，一扫越剧女小生的脂粉气。后来才得知她曾经艺名远扬，尤以现代戏《啼笑因缘》为最。

　　之后，看过越剧团徐派小生汤丽芳演的《荆钗记》和《珍珠塔》，她潇洒飘逸的扮相，高亢洒脱的唱腔，轻松自如的表演都让我喜欢。当然越剧最出彩的要算是小生演员，越剧戏迷也以女性见多，为女小生痴狂的不在少数。老生在越剧中基本是配角，要出彩很难，可是温州越剧团的郑曼莉是个例外。一般说来，女人的个子偏小，脸庞也小，挂上胡须演起老生总感觉阴柔有余，阳刚不足，有些滑稽相。而郑曼莉个子高大，脸庞也大，台下作为女人这也许是个弱点，可是演老生却成了优势，因此她扮演的老生阳刚大气，豪迈而又内敛。她以绝妙的老生戏《晋文复国》荣获“梅花奖”，要知道，越剧女老生获梅花奖是很不容易的。我曾在夜晚去海岛洞头追她的《白兔记》，郑曼莉在这出戏里先以小生形象出现，与一般越剧风流倜傥的小生形象有所不同，她沉稳内敛，英气逼人。后半场则以须生形象出现，豪迈深沉，多情感人。台上情到深处，我竟也落泪不已，可见其艺术感染力。有趣的是在生活中郑曼莉不但烧得一手好菜，更是编织能手，演出间隙候场之际，一个穿着戏服须眉皆白的老生手里两根棒针灵活飞舞，让人不觉有恍惚之感。在新编戏《大唐骊歌》里，她又反串演老旦武则天，自是一派高贵大气雍容自如的舞台形象，生生地把男女主角给比下去了。

　　茅威涛、陈辉玲主演推出新版《梁祝》，和范袁旧版有很大不同，新版在音乐、舞美、舞蹈、服装等形式感上做足了文章，主旋律《梁祝》的小提琴曲贯穿全剧，还有打击乐增强气氛，唯美浪漫让人耳目一新。我在温州看完此剧，心情激动，连夜伏案写成观后感《蝶之华丽转身》。把此文发表在我的博客上，立即引来许多越剧爱好者对新旧《梁祝》的讨论，对新版叫好者有之，反对者有之，引发了一场对形式和内容的激烈讨论。后来我提出一个问题，我说梁祝和莎翁的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有非常相似之处，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世界广泛认同的悲剧，更加动人化蝶的梁祝却有其局限性。相比较这两个爱情悲剧，梁祝因化蝶变得浪漫，最后唱词“梁山伯与祝英台生生死死在一起”似乎是另一种形式的团圆，是中国人一贯来追求的剧终大团圆，满足了观众的需求从而减弱了悲剧感。而《罗密欧与朱丽叶》虽然以无法挽回的悲剧化解了两个家族的世仇，但是悲剧感却一直延续下去，所以悲剧的力量更强。其实深入下去，这个话题可以写一篇内容很丰富的论文。

　　作为南戏的故里，温州永嘉还有个昆剧团。目前中国七大昆剧团，永昆名列其中，但是各种原因导致前景堪忧。早年我在温州看过他们演的《琵琶记》，印象不错。前些年永昆来杭州演《金印记》。这出戏讲的是苏秦悬梁刺股最终六国挂相的故事，演苏秦的王振义是永昆从北京临时借来的，真是难得的小生好演员，当家花旦由腾腾也是一个多面手，整台戏演员不多，服装素洁雅致，舞美安静简洁，这样有格调的戏让人无法相信这竟然只是一个县级剧团的出品。可惜花大价钱排的这出高雅上档次的戏因为男主角是临时借的，没演几场只能搁浅了。这些年看过那么多戏，服装花哨的很多，美的却不多，而舞美更是令人无比失望，戏曲舞台过分华丽喧闹的舞美减弱了演员的表演，分散了观众的注意力。相比之下，我对这出《金印记》难以忘怀。作为一个县级剧团的永昆非常不容易，可是只有一个角儿如何能撑起一个剧团呢？哪怕再有一个和她旗鼓相当能配戏的生角也好的呀！

　　温州戏曲舞台近年来最吸引人注意力和眼球的莫过于瓯剧。金童方汝将因喜获梅花奖被人亲切地称作“方梅花”，戏迷们对他宠爱有加。玉女蔡晓秋更是令人刮目相看，我和她因戏曲结缘，十年来见证了她的成长，她身上具有的顽强生命力、学习力和领导力都令人敬佩。最重要的是，对我们彼此来说有人可以聊戏是件非常快乐的事。这些年写他们的人太多，我这里就略去了。

　　因为对温州深厚的感情，虽身在杭州，却依然心系温州的戏曲舞台。因为温州经常上演来自全国各地的好戏，似乎也多了回温州的理由。

　　来源：温州日报

　　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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