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巧手一份坚持 在他眼里，朽木亦可雕

　　温州网讯 腰间系着围裙，头戴一副老花镜，手握电钻在一根木头上反反复复地打磨，伴随风机的呼呼声，木屑在阳光下飞舞，散发出浓郁的气味，这是陈小东在乐清市城东街道个人工作室的场景。一天一坐十多个小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创作间旁边就是陈列室，推开门，这里俨然是一座小型展览馆，馆内悉数陈列着陈小东多年来的木雕作品，其中多数为黄杨木雕。每件作品背后，几乎都藏着一段小故事，听着陈小东的描述，眼前仿佛放了台放映机，一个个画面闪现，串起了他的雕刻人生。

　　少时结下不解之缘

　　陈小东与雕刻的缘分其实从少时就结下了。他出生在黄杨木雕世家，舅舅们都是行业里的翘楚。受母亲的影响，那时候的玩具通常就是一块木头疙瘩，他会把木头疙瘩打磨光滑，或是在纸上描画。和同龄人一样，他也爱玩泥巴，只是陈小东会用铅笔刀细致地雕出各种形状，还经常得到母亲的夸赞，这让他对手工艺制作更加感兴趣。

　　再长大些，他经常缠着母亲讲故事，《红楼梦》《西厢记》《七仙女》等等，而后根据自己的想象，把这些故事中的形象在老家墙壁上描画出来，或者根据墙上的斑驳痕迹，创作出心中所想的图案或人物。

　　看到儿子对手工艺与画画颇为喜爱，母亲希望陈小东能跟着舅舅叶岩权学艺。可当时家庭条件并不宽裕的他，为了给家里出份力，便出去找零工，只是一得空，陈小东就会往舅舅那儿奔去，也时常在家临摹舅舅的画作草稿，模仿舅舅的黄杨木雕作品。一次，他一口气做了33尊泥塑人物作品，这些人物中有侍女，也有弥勒佛，人物的脸部表情几乎被他刻画到极致，“那时下的苦功给后来的创作之路打下了基础”。

　　1973年，经舅舅介绍，陈小东顺利进入江西省赣州市工艺美术公司做师傅，之后的很多雕刻作品频频获奖。可好景不长，为生计，他不得已放弃自己的艺术梦想，转而下海经商，背井离乡远赴广州，这一走就是三十年。有意思的是，从商后的陈小东不管多忙，还是会抽出时间画画，出差时宾馆里的便签纸成为他最常用的画板，“压力越大，越想要动手”。偶尔的空闲，他也会一股脑地钻进家里的简易工作室里，从平时创作的画作中挑选出可以转换为泥塑、雕刻的。

　　重拾刻刀却饱受争议

　　随着年月的累积，已知天命的陈小东越发地怀念起雕刻生涯，终于在2010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将生意全盘交给儿子，回乐清重拾雕刻。对于这个想法，妻儿起初并不支持，可陈小东心意已决，“到了我这个年纪，更加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随后，他便在乐清一位好友的工厂里找到落脚地——厂里辟出的一间房成为他回乡后的第一个工作室。

　　就在回乡重拾雕刻的这年，陈小东的黄杨木雕作品《普天同庆》诞生，一时间引起轰动。S型的构图，融入凤凰形象，运用镂空手法呈现随风飘拂的动感，将“飞天”乐女的娇姿美态表现得淋漓尽致。镂雕手法配置的祥云脚盘，则更添一份精巧与美感。这件作品后来获得第五届中国(东阳)木雕艺术博览会金奖，可在荣誉的光环下，陈小东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一个生意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作品”“肯定是花钱请人雕的”……

　　面对质疑，陈小东毫不为意，转头就继续扑在木雕中，在创作构思之余继续深造技艺。自2011年开始，他相继参加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东阳木雕高级培训、北京大学温州市工艺美术研究院工艺美术高级研究班、浙江省高级工艺美术人才培训等等，从没停下脚步。主张用作品说话的他，后来又拿出《三太子戏龙》《草原春歌》《春之韵》《醉逍遥》等佳作，荣获省级、国家级多项荣誉。

　　而真正为他“正名”的，是在2015年浙江工艺美术大师的评选现场。当时质疑陈小东作品造假的声音犹在，可他在现场短暂的创作时间里，雕刻出的《老聘翘首遗梦》征服了在场的人。只见作品里的老者略弯着腰，书本背在身后，面带忧思，简洁流畅的雕刻手法将人物神态刻画得极为传神，且蕴含着中国士人传统的风骨和气度。最终，陈小东被评为浙江工艺美术大师，《老聘翘首遗梦》也在之后的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上获金奖。

　　每一根木头都有故事

　　在陈小东的陈列室里，记者看到，部分黄杨木雕作品的木质并不完美，表面呈现黑色斑块状，为何会有这些瑕疵？陈小东解释，其实这里的不少黄杨木已经腐朽变黑，是他从木厂废弃处收来的，“朽木亦可雕，只要将自然与艺术融为一体”。在陈小东看来，黄杨木成长需千年的沉淀，每一根木头都有自己的故事，“真正的艺术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作品《苏东坡》就是由一块朽木雕刻而成，陈小东依照黄杨木根的纹理，雕刻出苏东坡的一袭长袍，拄杖而立，衣纹及躯干用刀简练，闲适自然的形象跃然眼前。后来《苏东坡》参加非遗薪传浙江根雕艺术精品展，捧回银奖奖杯。无独有偶，同样存在瑕疵的黄杨木，转眼呈现的是牧民套马的场景，名为《牧歌》。陈小东将牧民骑着的马匹与野马相对，表现两匹马之间的对立状态，让作品更有张力，更具故事性，同时用一根套马杆作为连接点，使人与马相互契合。在这些巧妙布置下，《牧歌》底盘上的木质瑕疵早已被人忽略，与草原融为一体。

　　要想将每一根木头的艺术效果发挥到极致，需要的不仅仅是创新的构思还有反反复复、日积月累的打磨。在创作间里，陈小东正在打磨的《后羿射日》的泥稿已经历时整整一年，仅后羿身上所穿的长袍边角飘起的角度，陈小东就改了不下五次，“每一次的修改几乎都是重新来过，包括马头的角度、人倾斜的方向，细节是决定作品成败的关键”。

　　也许正是这份匠人精神，让他能够在质疑声中挺直腰板，始终坚持。如今陈小东的作品已价值不菲，“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将作品拍卖，所得全部捐给慈善机构，让自己的这份坚持真正发挥价值”。

　　来源：温州日报

　　记者：金叶

　　人物名片：陈小东，1956年出生于温州乐清，从师艺术家叶岩权，又得叶润周大师指导，毕业于中国地质大学陶瓷艺术设计，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高级工艺美术师，现任全国工艺美术行业理事会常务理事。其木雕作品《普天同庆》《草原春歌》《醉逍遥》等获得多项国家级荣誉，作品《济公戏亲》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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