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华戏美得美

元南戏《王月英月下留鞋》，简称《留鞋记》，《九宫正始》存佚曲六支，收入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演秀才郭华落第，滞留汴京，为脂胭店王月英美貌所倾，常去购买胭脂以暗通情愫，月英亦爱慕郭华。小梅香识破秘密，愿为传情。月宵夜，王月英属梅香传书，约郭华在相国寺观音殿幽会，乘机偷情。不料当夜郭华于朋友处喝醉了酒，一至佛殿就睡倒在地。月英偕梅香至，怎么唤他不醒，至四更临去时，留下罗帕与绣鞋，置于郭华怀中以为表记。郭华醒，发现二物，悔恨交加，遂吞罗帕，鲠噎而死。琴童寻至，将寺僧告到开封府，府尹包拯令张千扮作货郞察访，获得真情后，即押解王月英到相国寺寻找罗帕。月英见郭华嘴边尚留罗帕一角，即将罗帕扯出，郭华复生。包拯勘明案情，判合二人结为夫妻。元杂剧也有同名剧目，元曾瑞卿作，现存有《元曲选》本。明人改本今存万历文林阁刻《胭脂记》，计41出。此前尚有《全家锦囊》所收《郭华》2出。全国许多地方剧种如婺剧、绍剧、湘剧、祁剧、辰河戏、徽剧、庐剧等均有改本，或名《买胭脂》，或名《郭华》，更多的名《卖胭脂》。

温州乱弹《卖胭脂》，现存1953年温州胜利乱弹剧团艺人杨友姆口述本。从剧名与剧情看，当出于明人改本《胭脂记》。传唱年代甚早，清木刻唱本温州鼓词“开篇”（“段头儿”）《百样戏名》已有“《龙凤钗》一对身上挂，《卖胭脂》一点盖嘴唇”可证。叶大兵《瓯剧史研究》称其为“瓯剧一开始就有的小戏”，李子敏《瓯剧史》称其为“最早出现于温州乱弹舞台上的剧目”，并说：“《卖胭脂》的剧唱唱调，与温州乱弹腔其他所有唱调各异，大多先由昆（腔）或其他作头引入乱弹，甚是特别。”可见这是一个颇有特色的剧目。剧情主要据《胭脂记》第16出《戏英》改编，演落第书生郭华假借买胭脂之名，调戏胭脂店少女王月英事。曲词与原本基本相同，例如生角郭华唱正宫【懒画眉】“清闲无事到街坊”，即取自原本【西地锦】“窗下慵看经史”，温州瓯剧团现存的曲本，系杨友娒唱，李子敏记谱。又如旦王月英唱正宫调“一见才郎把奴青春爱”，则取自原本【驻云飞】“一见才人把我精神减几分”。再如郭华唱正宫【小桃红】“提起来你小生”，则取自原本【降黄龙】“有话难题”，比这更早的“宋元旧篇”《留鞋记》也有此曲。此外，亦涉及《思买》《买脂》《相思》《传柬》《窥柬》诸出。例如生、旦对唱正宫【锦翠】“耳听得门外有人叫”，即取自原本第24出《传柬》【寄生草】“崔莺莺遇着张君瑞”。以上曲本，均系陈茶花唱，潘国铭记谱。可见，温州乱弹《卖胭脂》与南戏《留鞋记》及其改《胭脂记》一脉相承。本剧系温州瓯剧团常演剧目，台柱杨友娒曾饰演郭华、陈茶花饰演王月英，均曾令人叫绝。

此剧流传福建后，曾被梨园戏与莆仙戏改编演出。梨园戏改称《郭华》，现存老艺人蔡尤本口述记录本，福建闽南戏实验剧团1957年7月抄，收入《泉州传统戏曲丛书》卷二。全剧凡6出，均可从《胭脂记》中找到相关的出目，例如第1出“赴试”，取自《胭脂记》第2出“赴试”，出目名称与情节均相同。第2出“买胭脂”，取自《胭脂记》第16出“戏英”，彼此不仅关目相同，且曲白也基本相同。第3出“入山门”，取自《胭脂记》第34出“赴约”，彼此除关目相同外，曲词亦基本相同。第四出“月英闷”，取自《胭脂记》第37出“思华”。第五出“捉月英”，取自《胭脂记》第38出“认鞋”。第六出“审月英”，取自第39出“勘问”、第40出“判合”及41出“团圆”。上述三出，对照《胭脂记》，情节相同，唯曲白有异。可见本剧传南戏《胭脂记》之衣钵，尤为难得的是，其中“买胭脂”一出，还比较完整地保存了南戏《留鞋记》【降黄龙】四支曲文。本剧为福建小梨园十八棚头传统剧目之一，旧时为闽南七子班所常演。

莆仙戏亦称《郭华》，现存“郭华赴试”“胭脂铺”“相国寺”“包公断案”“义女佳婿”“登第团圆”等6出，亦均出自明人改本《胭脂记》。不仅情节基本相同，许多曲文也极相似，尤其是“胭脂铺”一出的曲词，与《胭脂记》“戏英”及《留鞋记》遗存的三支曲子更少差异，可见本剧与这两种南戏的关系密切。本剧包括梨园戏《郭华》，与《留鞋记》及《胭脂记》有两点不同：一是《胭脂记》的郭华吞罗帕而死，而莆仙戏与梨园戏的郭华吞绣鞋而死，据考，古代男人多有恋鞋癖，可见吞鞋而死事出有因；二是本剧包括梨园戏《郭华》演至郭华正在胭脂店调戏王月英时，来了一个货郞有意捉弄他们，郭华只好躲进柜台后面，平添了不少喜剧场面，这当是采用清代《缀白裘》本《买胭脂》的相关细节之故，《买胭脂》唱梆子腔，其货郞由净角扮演，郭华也是藏在柜子里，最后同样被货郞发现而令人捧腹大笑，总之，其喜剧手法被莆仙戏《郭华》全般搬用。莆仙戏《郭华》，旧时为闽南兴化七子班所常演。

总之，《留鞋记》的改本历来在民间传唱不衰，南戏因扎根民间而具有强盛的生命力，于此可见一斑。

来源：温州晚报

□徐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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