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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铮铮 刻刀为枪 ——追寻革命战士林夫的红色足迹

温州网 2022-09-14 09:12:54

林夫曾工作过的地方——闽浙边抗日救亡干部学校旧址。

1936年10月8日,鲁迅(左一)在全国木刻第二回展览会上与青年木刻家促膝交谈。左二为林夫。 资料图片

林夫,我国新兴木刻运动的第一批实践者,得到过鲁迅先生的亲切教诲与关怀,他为了革命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年仅三十一岁。今年是他牺牲八十周年,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访了林夫故里苍南县钱库镇林家塔村和他曾经工作过的闽浙边抗日救亡干部学校旧址,林夫那荡气回肠的峥嵘岁月,更清晰可感。

林家塔村是东海岸边的一个行政村,村东是广阔的田垟,村西耸立着望洲山,村里的街巷两边,多为两三层民房,一条贯村而过的河流,在阳光的映照下闪动着多彩的光谱。

1911年2月22日,林夫出生在林家塔村,当时该村属于平阳县。父亲林克梓,是身体结实的农民,勤劳能干,能挑担一百多公斤;母亲褚氏,是聪明贤良的家庭妇女,养育着三男一女。林夫是家中老小,乳名林细裕,方言蛮话“细”与“小”同音。他年幼时体弱多病,到了11岁时,才被父母送到村里的私塾开蒙,课程是国文和数学。

林夫爱画画,见到书本上的插图,忍不住照样画起来,见到田间的花草,手痒痒也要画下来。他在林家塔村读书画画,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故乡优美的自然环境和先生同学融洽的氛围,成为他日后漂泊在外的乡愁。1926年,林夫到十几里外的宜山镇就读平阳县立完全小学,改名林裕。此时,美术的种子已在他心里发芽扎根,每天课余,他总要在纸上画上几笔,并开始用画作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同学向他索画,他大方地送给同学。可是那几年,他患上了颈部结核病,经多方医治,病情得到控制,声音却变得沙哑,头向一侧稍倾,一直不能恢复。

1929年,林夫考入温州瓯海中山中学(今温州第四中学)读书,在这里,他开始接触政治、时事,阅读到进步书籍。那时,日本加快对中国侵略扩张的步伐,温州学生反日爱国运动日益高涨,共产党领导浙南农民进行武装大暴动。林夫迸发出拯救中国、改造中国的思想火花,与同学胡今虚、陈光宗等发起成立“动荡文艺社”,编辑、印发进步刊物《瓯海中学》。他还得到擅长民间风俗画、后来被誉为“温州派人物画鼻祖”的画家苏昧朔的赏识与指导,在学校学生自治会里负责美术宣传工作,逐步走上美术创作的道路。胡今虚和陈光宗虔诚地崇拜着鲁迅先生,积极参加鲁迅倡导的中国新兴木刻运动,还从上海内山书店购来两盒成套的木刻刀,赠送给林夫。林夫受他们影响,对木刻产生兴趣,试作高尔基、鲁迅肖像。

上世纪三十年代,多元并存的上海“海派”文化已经光彩四射,备受人们瞩目。1932年秋,林夫到了上海,考进了刘海粟主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简称上海美专),学习西洋画。林夫在上海没有经济来源,生活陷入贫困,得到同乡野夫的帮助。野夫原名郑毓英,温州乐清人,比林夫大两岁,已从上海美专毕业,在一家电影公司工作。林夫在上海美专系统地学习了油画、素描、水彩等课程,还在野夫的带动下加入进步同学组织的“M·K木刻研究社”。这时改名“林夫”,英文代号“AO”。当年12月21日,林夫、野夫等十多名进步青年在冯雪峰的安排下,聚集在上海野风画会,与鲁迅见面,林夫首次见到仰慕已久的鲁迅先生,并聆听了鲁迅的“野风闲话”。

1935年,林夫从上海美专毕业,在上海一所平阳老乡办的弄堂小学里执教,他继续以木刻为革命利器,控诉旧社会的苦难,呼喊新社会的到来。这一年,林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林家塔村,我遇到了林夫纪念馆馆长林亦挺,他告诉我,林夫故居原叫“七间厝”,是七间原木建造的平房,已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被拆建成三间两层楼房。林亦挺把我带到那间楼房里,我见到了林夫的小孙子林秀敏,他今年65岁。

林家塔村村民为缅怀林夫,自发集资,多方募捐,于1999年在林氏祠堂里建起了林夫纪念馆,成为苍南县的红色地标。我在展览室里细看了林夫的木刻、砖刻和漫画作品后,在一帧林夫等四位青年与鲁迅的合照前,凝神良久。这是1936年10月8日,鲁迅在全国木刻第二回展览会上与青年木刻家促膝交谈的合影。

关于这次交谈,黄新波、曹白、白危等都有文字记述。透过那些文字,我们知道了鲁迅与青年文艺家倾心畅谈的大致内容,也让我们感受到鲁迅睿智的思想、灵动的诗心和平等的学术交流态度。鲁迅对这一回的木刻展览会总体评价是“自然比以前进步了,但也还有许多缺点。”他们还谈到以前的木刻展览和几次编印画册的经历,也谈到木刻以外的话题,比如关于诺贝尔文学奖的事,鲁迅说:“外国人要发给我奖金,不过是因为中国人是黄脸皮的(指照顾有色人种)。我们并不是为了获得外国的什么奖金而工作,我们要拿出真实的成绩来。”鲁迅瘦削的身子微微后仰,手捏烟卷,抽完一支又接一支。他语气柔和,幽默风趣,总引发大家开怀大笑。青年摄影师沙飞见到这热烈而欢快的场景,一连拍了九帧照片。谁能料到,这竟然是鲁迅先生生前最后的留影。

展览会闭幕后的第十一天,鲁迅先生病情加重溘然长逝。巨星陨落,举国震惊。鲁迅遗体在胶州路万国殡仪馆入殓。林夫、野夫每天都到殡仪馆去协助治丧办事处料理琐务。在鲁迅的葬礼上,吊唁的人数不胜数,大街上人潮涌动,送行队伍绵延数里。林夫、野夫和不少在上海工作、读书的温州青年参加执旗、拿花圈和维护秩序。

安葬仪式完毕已近傍晚,林夫、野夫和一群温州青年、抗日救亡战友步行归来,他们在沉沉暮霭下肩并肩、手挽手,一起高唱《义勇军进行曲》,歌声像一团火焰,燃烧在每个人的心中。在场的还有温州抗日爱国运动的中坚人物胡景碱、莫洛、孙经邃、胡今虚、郑嘉治等。

出林家塔村,沿57省道复线,我驱车五十公里,进入平阳县山门镇,再顺着一条田间公路,来到畴溪村东边山头上的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纪念园,见到了闽浙边抗日救亡干部学校(简称“抗日干校”)旧址。

抗日干校原为山门镇畴溪小学,有两栋七间二层木构楼房和一间厢房,现在只存一栋楼房,占地210平方米。楼房经过多次修缮,门窗、板壁、栏杆和教室里的课桌、板凳、黑板都很完整齐全,校园里九棵桂花树均高过屋顶,葱茏一片。

1937年七八月间,林夫等人正在筹办第三回全国木刻展览会时,相继发生卢沟桥事变和淞沪会战,上海等地的逃难人潮如海浪涌动,林夫和野夫都被迫乘船离沪返回温州。经野夫介绍,林夫在乐清乐成中心小学当美术教师,继续用刻刀和画笔作武器,开展抗日救亡活动。这时,中共闽浙边临时省委在平阳山门创办抗日干校,任干校副校长的黄先河想到林夫,就邀请他前来从事美术宣传工作。林夫欣然答应,也从此踏上了险象环生的战斗之旅。

抗日干校于1938年1月正式开学,有两百余名学员,多是满怀爱国热情投笔从戎的青年学生,大部分来自温州城区。干校开设哲学、经济学、游击战术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等4门课程,干校校长、时任闽浙军区司令员的粟裕讲授游击战术,他现身说法,讲了很多战斗故事,充实而生动。寒冬腊月,林夫顾不得山风凛冽刺骨,在校舍和街头绘制抗日壁画,张贴抗日标语,他还在学校礼堂画了马克思和毛泽东像,并把马克思和毛泽东肖像的木刻分送给学校师生。

两个月后,抗日干校结束办学,林夫与革命战友连珍一起率领新四军驻闽浙边后方留守处抗日流动宣传队,冒着生命危险,克服重重困难,在平阳、瑞安、泰顺等县,运用演讲、座谈会和文艺表演等形式,继续开展抗日救亡活动。1938年5月,宣传队解散,林夫留在中共平阳县委工作,任县委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等职。他牵头创办以宣传抗日救亡为宗旨、公开出版发行的报纸《平报》,社址在平阳鳌江镇。

两年后,林夫在《平报》报社被国民党军警逮捕。在监狱里,他受尽酷刑折磨,却坚决不愿写所谓的“悔过书”。

又过了两年,1942年4月,林夫被视作“政治顽固分子”,编入“战时青年训导团东南分团第六中队”。6月5日,日寇逼近上饶,林夫和五百多名“抗日囚徒”在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宪兵、特务严密监押下,向闽北转移。几经转狱,林夫随身携带的东西一一丢失了,唯独一帧与鲁迅先生的合影还揣在怀里。他多次悄悄地从怀里取出照片,捧给狱友看,他说:“我是鲁迅先生的学生,我要像鲁迅先生那样坚持韧性的战斗。”这张照片也极大地鼓舞了狱友们的斗志。

在转移途中,第六中队秘密党支部策划暴动,七十二名战友冲出了枪林弹雨,成功地钻进了茫茫林海,而身染痢疾又遍体鳞伤的林夫却不幸中弹,在昏迷中再次落入敌人的魔爪。6月19日,林夫被枪杀在福建省崇安县赤石镇附近的虎山寺旁,年仅31岁。他牺牲时,左手还紧紧捏着一张被鲜血染红了的照片:他和鲁迅先生的合影。

我在抗日干校旧址寻找林夫当年绘制的壁画,工作人员告诉我,旧址里已没有他的壁画了。我走出挺进师纪念园,沿着山间一条布满浓荫的山岭来到畴溪村,向村民询问是否可见林夫当年在村里写下的宣传标语。一位姓周的村民说:经过八十多年的时代变迁和风雨侵蚀,哪里还能见到林夫写下的标语啊,而前辈们的红色基因,已深深地融入到后人的身心中。我们站在畴溪村委会前枝繁叶茂的古樟树下交谈,远远望去,四野环山,白云缭绕山间,峰峦连绵起伏,那么悠远,又那么真切。

来源:温州日报

原标题:铁骨铮铮 刻刀为枪 ——追寻革命战士林夫的红色足迹

曹凌云 文/摄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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