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觥筹交错之后,从酒店到某个目的地,短暂的路途,狭小的车厢,醉酒人和代驾者,构成了夜间温州的关键要素。他们未曾谋面,往后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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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之后,从酒店到某个目的地,短暂的路途,狭小的车厢,醉酒人和代驾者,构成了夜间温州的关键要素。他们未曾谋面,往后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唯一能给他们的关系定性的,便是最粗糙的口头雇佣:没有合同,不知底细。凭着最原始的信任,醉酒人将回家的方向盘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回家的路途很近,各种乱象滋生的代驾市场,离规范的距离似乎很远。
王庆元的手机闹钟在每晚8点会“滴滴”响起,这时的他,或许正窝在出租房那张破旧的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当闹钟响起,他会一个激灵跃起,换一身干净衣服。当然,出门前最重要的是,不能忘了在胸口别一个荧光徽章,上面的“代驾”二字在夜色衬托下,格外醒目。
事实上,王庆元的真正职业是出租车司机。2011年9月份的某天,在安徽老乡的怂恿下,他从夜班换成白班,跑到广场路讨价还价,最后花20元钱从一家招牌店里买了这枚徽章。
第一个晚上,他6点多就从双屿出租房出发了,骑电动车屁颠屁颠地赶到江滨路一排酒吧门前等待。5个多小时后,他意外地接到一单生意,赚了50元。这份兼职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开始了。相比代驾公司那些“名门正派”,王庆元和他的那群老乡们被嘲为“野代驾”,但他们乐此不疲。
华灯初上,他们从四面八方的家中出发,汇拢到那些灯红酒绿的所在。
有本驾驶证就能上岗
“广义上的代驾市场,印象中七八年前就有了,那时主要是商务代驾,比如出差时找个人当司机,来回支付一笔费用。由于业务量少,当时代驾这个职业不太为人所知。”市交警支队二大队民警王喜印称,“而目前我们耳熟能详的代驾,主要是为酒后的车主提供的驾驶服务。”
一个虽未经严格求证却被默认的事实是,酒后代驾市场的突然兴起,与2011年5月1日起施行的《刑法修正案》有着莫大关系。
在“醉驾入刑”的震慑下,许多车主觥筹交错之余,仍能清醒意识到双手与方向盘之间的距离。
这层距离,恰让代驾市场找到了无缝对接。有着敏锐生意头脑的温州人,纷纷涉足这一领域,代驾公司雨后春笋般冒出。《刑法修正案》施行仅过了一个多月,全市在工商部门注册的开展代驾业务的公司猛增至31家。
王庆元认为自己还是后知后觉的。2011年11月之前,他的生活状态是这样的:白天和妻子在双屿折腾那家只有10来个平方米的麻辣烫店,晚上开夜班出租车,次日天亮回家睡觉。
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已成为习惯。直到有一天他听了老乡的建议,心里蠢蠢欲动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发现这是一个无本生意:除了付出人力,不用租金、不用油钱,甚至还不用为自己的违章埋单。
就这样,代驾的兼职突如其来,“开出租车还要考营运资格证,隔三差五还得被运管、交警查。这个只要有一本驾驶证就能上岗了。”王庆元自己都觉得有点唐突,但他乐于接受这样的事实。
一年多来,王庆元没有明确的收费标准,市区内一般开价50元,有时还价到30元他也接受。
白天开出租车,晚上做代驾,凌晨回去和妻子收摊,这样的生活格局让王庆元备感满意。
他没有记账的习惯,但能粗略算出每个月的兼职收入:“比以前多了一两千元。运气好时一晚上能接个两三单,但有时也会是个鸭蛋。”
代驾市场的所谓门道
江滨路和望江路一带的酒吧、酒店门前,是王庆元的固定地盘。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每晚8点以后,等待从这些场所出来的客人们。这时他要迎上前去,从人潮中分辨出那些醉客。他的首选是那些衣着讲究的男士,“最好是拎着公文包,看起来像当官的或做大生意的,出手阔绰,有时递张单百头过来,你说没钱找,他也不计较。”
王庆元自认为还是有道德底线的。他称有些代驾,在车上会一路观察车主的醉酒程度,醉得厉害的,就会胡乱宰客。找零时,兜里揣着一堆零钱,也会故意说找不开,车主急于回家,往往作罢。
这算是代驾的潜规则之一,但王庆元习惯将这称之为门道。王庆元的另一个门道,则是一路上博车主好感。
“一些醉酒的人话特别多,你要陪着他聊,天南地北地扯。”王庆元说这倒挺符合他的性格,“我是个乐观派,也喜欢扯。如果路途稍远,扯得他开心了,顺便提点价,车主同意最好,不肯也没关系。”
陪聊的另一个好处,是让王庆元拥有了十来名固定客户。刚开始,他也认为这一行是做单笔生意的,彼此素不相识,哪里来的回头客。后来他又发现了其中的门道,“对车主而言,代驾的是个陌生人,毕竟有一定风险性。有一次和一个老板聊得挺好,送到家后,他对我比较信任,要我给他电话,说是下次再找我。”王庆元索性印了名片,每次送完客人就塞一张。
“有时到了吃饭时间,会有陌生电话进来,和我预约地点和时间。”王庆元现在能从电话里的声音,辨认记忆中那些依稀有点印象的面孔,但他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具体身份。
他也从不会多问,他清楚地明白,双方只是各取所需。二者不是朋友,但也不算陌生人,他们的关系在既信任又存芥蒂的微妙状态下游走,除了某个夜晚的同行,他们的人生不会有其他交集。
窥见人间百态的窗口
除了养家糊口,王庆元逐渐发现,这一行给他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久违的乐趣。
在从事代驾服务之前,王庆元只开过两种车:驾校的桑塔纳和富康出租车。如今,他回老家过年时,向家人也可以吹嘘一番:“宝马、奔驰、保时捷,统统被我拿下。”
刚开始接触那些高档车,让王庆元尴尬的是,居然不知道怎么启动,“那些车是无匙点火的,我从没碰过。”开高档车换来吹嘘的同时,其实也让他心存担忧:“怕刮到了,赔不起,每次都特别小心。”
而在酒店门口等客的时间段,他和同行们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交流昨晚各自的遭遇。
有醉酒者,在车上不停打电话向老婆做检讨,让她别锁门,刚上车就说已经到半路了,没到半路就称在家楼下了,一到家楼下就说准备进电梯了;有醉酒者,这边老婆电话挂断,那边柔声细语再起,王庆元自然搞不清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但他脑子中总会无意识地闪过“小三”这个词汇;有醉酒者,或踌躇满志、吹嘘不断,或叹仕途、商场不得志,哀怨四起……
每每这个时候,王庆元更多的是装作没听见,专注于手中的方向盘。必要时,则会附和几句。
这份兼职,让王庆元阅尽人间百态。
他坦言越来越欣喜于这样的工作。一个外来务工的底层人物,无形中拥有了一个窗口,可以近距离窥见另一种人物的生活状态。这个群体,在王庆元心中便是所谓的上层人士。在此之前,他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全部信息,只是外表光鲜。如今,他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生活状态,就这样直白无遗地展露在他面前。
王庆元自然也羡慕那样的生活状态,但他目前显然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过除了羡慕,我没有抱怨或仇富心理。”在他看来,自己的妻儿是他最大的寄托,他唯一能给他们的,便是努力赚钱。
散兵游勇和正规军并存
据市工商局的最新统计,目前全市冠以“代驾”命名的公司共104家,其中鹿城17家。
而据各地辖区交警掌握的信息,像王庆元这样的“野代驾”,人数绝对在注册代驾之上。
散兵游勇和正规军并存,是温州代驾市场的真实写照。
王庆元最初从事代驾服务时,他印象中每晚只有两三个人在抢生意,如今一个酒店门口站着十来个人并不鲜见。
正规军们直叹这一市场被蚕食殆尽。2011年7月,阿兵和人合伙开了一家代驾公司,起初生意不错,但好景不长,“野代驾太多了,他们随意压价,我们要付场租和保底工资,实在竞争不过他们。”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年多,去年下半年,阿兵的代驾公司草草收场。
而另一家代驾公司的老板也坦言生意难做。很长一段时间,他想了不少招数证明自己的优势:代驾人员进行身份证登记,万一出意外可以找到当事人;穿着统一制服,以区别“野代驾”;在114登记,方便查询;甚至在价格上也做了让步。
这种业内的打压后来证明效果不大。因为王庆元他们也在寻思着出路:在胸口佩戴徽章,穿一身西装,便能混杂在正规军之中。
在交警看来,正规代驾公司相对“野代驾”而言,安全系数要高,“毕竟出了事还有地方可查,司机开车会更小心点。”交警随机统计了10起代驾造成的事故,其中7起驾车者是“野代驾”。
“没人管”是“野代驾”滋生的沃土,拿王庆元的话来说:“就算开车违章了,也不用我们去罚,这活儿比开出租车要好。”
浙江蓝汇律师事务所主任吴建胜分析,代驾是个“四不像”行业,与运输合同、雇用合同、承揽合同、委托(服务)合同都有点沾边,但又不能归于其类,因此运管、交警、劳动、物价等部门都难以插手去管。
由代驾所发生的各类事故,车主该如何保障自己的权益?吴建胜认为,这问题要区别对待:如果是私人代驾,尽管双方无书面合同,按照雇用或劳务关系,代驾司机有义务在交通法规允许范围内谨慎驾驶,保障车主的人身及财产安全。
尽管法律层面有着明晰的责任界定,但交警提供的案例中,一个尴尬的事实是:一旦发生事故,一些代驾司机选择溜之大吉,车主在酒醒后,除了报案后静静等待,唯一能做的便是自食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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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温州 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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