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探访北麂山灯塔

　　志愿者在灯塔下迎接日出。林健摄

　　杜忠良为志愿者介绍灯塔里的视觉灯器。刘伟摄

　　北麂山灯塔站的工作人员黄道傲(左二)、冯羽(左三)、杜忠良(右二)和两位志愿者合影留念。刘伟摄

　　温州网讯 4月1日，温州市两位志愿者登上瑞安北麂岛，开始对北麂山灯塔这一温州境内唯一一座国际灯塔，开展为期10天的值守志愿服务。在导航、通讯等科技手段日新月异的今天，我们还需要灯塔吗？为何要招募志愿者登岛值守？这座为无数航船指明方向的灯塔里生活着怎样一群人？

　　4月1日，位于瑞安北麂岛的北麂山灯塔迎来首批两位值守志愿者。

　　今年2月，东海航海保障中心温州航标处(以下简称“温州航标处”)通过媒体和网络发布了关于招募志愿者参与值守北麂山灯塔的公告。由于北麂岛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加上灯塔值守在普通人看来颇为神秘，因而被一些网友称为“最浪漫的志愿者工作”，短短一个多月间报名者就达到数百人。

　　上月底，温州航标处从60名符合条件的报名者中，选定来自市区的林健和来自瑞安的冯西村两人作为首批志愿者，登岛开展为期10天的志愿服务。

　　24年来人最多的一天

　　4月1日中午11时许，经过3个多小时航行，搭载着志愿者、航标处工作人员及媒体记者一行20多人的海巡1616船抵达北麂岛码头。此时，在北麂岛的制高点——海拔120多米的北麂山灯塔所在地，灯塔主任杜忠良和两名灯塔工黄道傲、冯羽，正在翘首企盼。

　　“我们的灯塔精神，有句话叫‘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灯塔工的工作就是如此。他们默默奉献，维持灯塔的正常运行来方便海上的行船，船上的人却很少知道他们的存在。”温州航标处副处长唐庆友说，此次招募志愿者参与值守灯塔，目的就在于宣传灯塔精神和普及航标知识，呼唤更多的人来了解这群光亮背后的人。

　　当天下午，温州航标处为两位志愿者举行了简短的志愿者签约宣誓仪式。当冯羽举着印有“温州航标灯塔志愿服务”字样的红旗，满面笑容走向志愿者时，站在人群里的杜忠良感慨道：“这是灯塔建成24年来人最多的一天，真难得！”

　　简短的仪式后，杜忠良随即带领两位志愿者去熟悉灯塔。虽然过去从照片、影视剧中看过灯塔，身临其境还是第一次，这时的林健脸上却难掩失望：“我想象中的灯塔是矗立在无人的孤岛上，周边是大片青草地，放眼望去是蔚蓝色的海洋。”和他预想不同的是，北麂岛是个面积为1.97平方公里的小岛，岛上有散落的渔村，没有大片青草地，也没有沙滩。

　　今年49岁的林健从事销售工作，他形容自己是一个爱幻想的人，平时喜欢看书、拍照，近期尤其渴望能体验一种不被打扰的平静生活。妻子从网络上看到温州航标处的招募信息后建议他试试。

　　相比第一次登上北麂岛的林健，另一名志愿者冯西村对北麂岛可说是了如指掌。今年52岁的他是瑞安汀田街道纪工委副书记，1998年至2001年期间曾任当时的北麂乡副乡长一职。冯西村说，他不是来故地重游，而是特意请了年休假来做灯塔志愿者，希望让自己的人生多一种体验。

　　沿着铁铸的楼梯级级向上，在灯塔楼最高一层，放置着一座巨型聚光灯。杜忠良向志愿者介绍说，“它叫视觉航标，黑夜里，海上的船舶远远能望见的亮光，就是它发出来的，射程能达到24海里。”冯西村和林健赶紧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起来。

　　当晚，58岁的灯塔工黄道傲为大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由于条件有限，灯塔工都是轮流做饭，无形中练就一身好厨艺。“这是北麂山灯塔建成以来最热闹的一天！我太高兴了！”说话间，黄道傲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这天结束时，冯西村在他当天的《灯塔志愿值守日记》里写道：“我体会到他们有多渴望见到新面孔。”登岛之初颇为失望的林健则在一番接触和了解后，对担任灯塔值守志愿者有了全新的认识，特别是杜忠良一再强调“人在，灯在”的工作职责，让他对自己今后10天的志愿服务多了一层庄严感。

　　每天工作从日出前开始

　　4月3日清晨5时20分许，灯塔一带弥漫着大雾，林健起床准备工作。走到院子时，他发现灯塔站几位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工作。杜忠良说，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在日出之前开始工作，每天清晨的第一个任务是在日出前闭帷，即为安置视觉灯塔的玻璃房拉上窗帘，避免灯器接触阳光而受损。

　　由于当天雾大、光线不足，灯器的自动关闭时间比往常推迟了15分钟。上午6点整，灯光熄灭。冯西村和林健于6时5分登上塔楼，关闭了灯器的电源开关。

　　上午7时许，灯塔站进行每天例行的升旗仪式。所有工作人员都集中在大院里，先后升起国旗和海事旗。此时，雾散云开，太阳终于出来了。

　　不过，等待志愿者们的并非休息玩乐。白天时间里，他们要跟随工作人员，对灯塔内所有设备进行巡检，并每隔几天对太阳能板、灯器发电机等进行清洁维护。在塔楼一楼值班室里，有一本厚厚的《灯塔值守日记》，工作人员每天都要对例行的工作进行详细的文字记录。比如4月1日的日记上，记录了如下内容：当天风向东北风，风力8级；6时10分，灯器自动关闭，闭帷。灯器工作正常、AIS系统(船舶自动识别系统)供电正常、逆变器工作正常、雷达工作正常。18时10分，降国旗、启幕(拉开玻璃房窗帘)、灯器自动开灯……

　　4月3日午饭过后，由于连续几天不到5点就起床，冯西村有了疲倦感，决定上床休息片刻。然而刚躺下，小狗小黑就开始狂吠。冯西村披上大衣，出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陌生人到访。他转身回房不久，小黑又叫开了。如此一来，睡意全消。杜忠良告诉他们在寂寞的灯塔值守生活里，狗是最重要的陪伴者，因此几乎每个有人值守的灯塔里，灯塔工都会养一条狗。

　　淡水是海岛生活的宝贵资源，参与值守之余，最让林健好奇的，便是灯塔充足的淡水供应是怎么来的。这天下午，两位志愿者跟随冯羽到了灯塔的水源地，揭开了灯塔用水的谜底。

　　北麂山的半山腰上有个人工山洞，山洞下面的深水井就是灯塔供水的水源井。那是过去驻扎在北麂岛的部队官兵们挖起来的。水井的水通过水管和水泵被抽到灯塔的大型蓄水池里，经过数天的杂质沉淀，就变成了灯塔工的日常用水。

　　灯塔里的每样设施都要定期进行维护清洁，水源井和蓄水池也不例外。

　　深夜抬头看灯成为习惯

　　在北麂山灯塔站，冯西村和林健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志愿服务灯塔的各种体验发在微信朋友圈里，其中林健的微信记录每天都不少于5条。他告诉记者，几乎每条微信发出去之后，都有朋友“点赞”，最多的一条有40多个朋友“点赞”，许多人都对他这份志愿工作表示羡慕。

　　在灯塔站工作的几天里，冯西村和林健下山去村子里的机会并不多。杜忠良说，志愿者熟练掌握灯塔站所有机器的运行情况至少需要3天，其间再让他们做一些设备清洁、巡检等工作，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杜忠良看来，常年面对几个熟面孔的生活终于因为两个志愿者的到来变得不一样了。冯西村和林健都很健谈，这让杜忠良很开心。然而杜忠良也明白，灯塔的日常工作还是得灯塔工来做，还要时刻提醒志愿者们在海岛上注意安全。

　　4月6日，在灯塔站工作的第6天，林健已经能用自己的话来形容灯塔站各种设备的用途了。在微信里，他这样向大家形象地解释“AIS系统”的用途：“我们的手机微信有一个‘附近的人’功能，但它只能告诉你附近有这么一个女人或男人，至于他(她)的具体信息是不知道的。而AIS系统不但知道‘附近的船’，而且能让你知道它们的详细情况，包括船名、国籍、吨位、速度、方位、发出港与目的地等等。”

　　林健说，他这几天一直努力试着像杜忠良一样，习惯于夜里起床几次，到院子里，抬头看看灯塔的灯是否亮着。有天晚上，他终于做到了起床两次去看灯。

　　期待拥有一段人生体验的冯西村也没有失望。“有一天早上5点多，我和林健登上玻璃房为视觉航标闭幕，当时塔顶的风很大，估计在11级左右，刮得周围呼呼响。我突然感觉很自豪，原来夜里行船在这一带海域看到的光，是通过我们拉开帷幕才看到的。是灯塔工的工作，赋予了灯塔意义。”他不无感慨地说。

　　灯塔工要习惯与寂寞为伴

　　与志愿者带着好奇、花10天时间体验灯塔不同，杜忠良和他的同事们则是对灯塔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的守望。

　　温州航标处党群工作部主任傅国方告诉记者，北麂山灯塔是目前我市行政辖区内仅有的一座有人值守国际一级大型灯塔。灯塔内除设有视觉航标(灯塔)，还有雷达应答器、AIS(船舶自动识别系统)基站等设施。其中，视觉航标能使船舶驾驶员通过直接观测迅速辨明水域，从而确定船位、安全航行。雷达应答器用于发射雷达信号，在雨雾天视觉航标不易被发现情况下，告知来往船舶此处灯塔的位置。AIS基站则是一种数字航标，可在40至70海里范围内为船舶提供附近船舶的动态、交通信息等服务。

　　如今的北麂山灯塔站有5名工作人员，分别是灯塔主任杜忠良及灯塔工杨圣华、黄道傲、冯羽、杜忠莲。其中，黄道傲是北麂岛人，过去一直跟大海打交道，做着打渔、承包小岛养殖贝类等工作。去年下半年，他通过竞聘成为北麂山灯塔站的一名灯塔工。

　　今年32岁的冯羽则已经陪伴灯塔度过6个年头。这个有些腼腆却很爱笑的小伙子来自乐清雁荡，26岁时经亲戚介绍来北麂山灯塔应聘上岗。虽然有着刚工作一周就因枯燥寂寞而逃回老家的“糗事”，如今的冯羽却已完全习惯岛上的生活。他说，虽然灯塔工的工作几乎千篇一律，但岛上的生活却很简单自在。

　　今年43岁的杜忠良身材高大，因为常年吹海风而皮肤黝黑。生在北麂长在北麂的他是几位工作人员中和灯塔缘分最深的一个。1989年，北麂山灯塔在当时的北麂乡立公村选址开建，18岁的杜忠良跟随父亲参与了灯塔建设。次年12月，灯塔建成发光，杜忠良成了灯塔首批灯塔工之一，并一直干到现在。

　　北麂山灯塔工作人员的工作内容，以2002年3月为分界点。此前，灯塔发电要靠柴油机，为了保证柴油机的正常运转，需要有人在灯塔旁24小时值守。当时共有8名看守人，轮班守塔。此后，温州航标处对灯塔的原灯器进行改建，启用太阳能新能源，工作人员也随之减少。

　　灯塔工的工作，除了日复一日的单调与严谨，还要面对与家人的长久分离。记者了解到，岛上的5名工作人员平常是分为两组，一组干满20天就可离岛休息10天，另一组工作人员接上。如遇台风等恶劣天气，交通船停航，离岛时间就得延后。

　　“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妻子也能来北麂岛，和我一起守灯塔。”杜忠良说。今年3月，他终于如愿以偿。他的妻子杨圣华顺利通过竞聘上岗，成为北麂山灯塔的一名女灯塔工。“终于可以安心和老婆一起守灯塔，干到干不动为止。”杜忠良表示。

　　据了解，目前在国外，部分灯塔被承包给私人管理，有志愿服务的，也有支付报酬的。温州航标处表示，此次北麂山灯塔招募值守志愿者，在国内航标领域尚属首次。由于我国航标技术近年一直走在国际前列，国内灯塔看守人的主要职责是看守和维护设备，对其本身的专业技术要求并不高。因此，航标部门将在此次尝试基础上，继续鼓励和招募有兴趣人士参与灯塔志愿值守服务。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