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米塑王家的故事：书写米的传奇

在王锦荣的努力下，温州米塑正走向世界。

　　温州网讯 在温州市区百里路象门街徐衙巷，有座四合院，看着普通，实则特殊。厅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整齐摆着四盘大菜：蒸螃蟹、盐水大蚕虾、一只烤鸭、贝类拼盘。近前一看，这些“大菜”原来都是米塑作品。

　　米塑大师王锦荣此时在厨房忙着蒸粉。我开始观赏客厅兼作品陈列室里的米塑作品。

　　《钉秤》也就巴掌大，钉秤师傅神情那般专注，他一手扬着锤子，一手紧紧握着细长的秤杆；《鞋匠》中的鞋匠盯着那只已成成品的皮鞋，满意，遗憾，糅杂着完成后的疲惫感；《钟馗嫁妹》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这位专打恶鬼的大鬼神原来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令人忍俊不禁。

　　只见一盘鸡蛋摆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在黯淡的灯光中，褐壳的表面有斑斑点点，绿壳蛋绿得柔和，我在心中与自己赌了一回，我小心翼翼伸出左手，将那枚绿壳鸡蛋抓起来——天哪！这盘鸡蛋也是米塑！我只能在心中暗叹：神奇的艺术！

　　　王家米塑始于咸丰年间

　　温州米塑历史悠久，唐代便有温州米塑的文字记载，南宋时米塑更为盛行，清代时米塑用于礼佛、庆寿及“拦街福”等民俗活动，并逐渐发展到制作戏剧人物、龙凤酒席等。

　　王家米塑始于清咸丰年间。当时百里路百工汇聚，手工制造业极发达，闻名浙南闽北。王家米塑当时还不是艺术品，也就做些寿桃糕饼之类的产品。

　　一支大铁炉支在四合院的天井里，昼夜不熄火，每天清晨，炉工添煤拉风箱，熊熊炉火照红了整个天井，女工已在理粉糊面，一排排木制蒸笼在中堂一字摆开，相继往蒸笼里盛放生料，一位五大三粗的粗工轻松地端着蒸笼放进水将开的大铁锅中……王家每日的米塑生意就这样有序开始。

　　百里坊王家米塑闻名温州。年关临近时，这座古老的四合院里人满为患，定制寿桃和糖糕的络绎不绝，乡下进城的也慕名前来购买几样米塑回家贺岁，那摩肩接踵的场面非常壮观。

　　到了王锦荣爷爷王信林这一代，王氏米塑进行了自我脱胎换骨。王信林是城区名厨，温州菜雕、花色冷盘和龙凤三堆的奠基人。温州婚宴上有摆龙凤拼盘的习俗，这就要用一样必不可少的材料——萝卜，以雕刻龙凤狮虎的头，但当时没有反季节菜，因此一年中总有几个季节没有可雕刻的萝卜，而婚宴却不会被季节限制，替代物也大多不合人意。一天，他接到一个大业务，市区航运大佬的大儿子结婚，流水席喜筵要摆四百桌，届时浙南闽北和宁波的商界大佬及当地士绅官僚皆来捧场。这位大佬甚是看重这次婚宴，亲自坐轿到王氏，点名要求王信林亲自领衔制作龙凤三堆，做工要精细价钱不在话下。接此业务，王信林一喜一忧，喜的是王氏龙凤三堆无疑又要提升一个档次了，这是多好的扬大名的机会，忧的是此时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可供雕刻的新鲜萝卜，工期又很紧，咋办？他推掉几宗小业务，乘坐舴艋舟来到楠溪乡下寻找各类可替代萝卜的瓜果，他在枫林圣旨门街经过时，看到一家经营香烛的店铺陈放着一尊由他捏塑的关公像，关公像身体裂残严重，但头部却完好如初。王信林顿时乐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龙凤三堆的龙凤狮虎头部由米塑替代最合适不过了。他返回市区后立马着手试验。整整三天时间，一批龙凤狮虎之头便完工了，这些被染上植物色汁米塑栩栩如生。王氏米塑一举成名。

　　王锦荣的父亲王鹤寿继承父业。他只读过三年书，但悟性甚高，心灵手巧。如果说王信林的米塑讲究写实精致的话，那么王鹤寿追求的则是写意传神。他没有全盘摒弃父亲的米塑制作工艺，而是在其基础上进行改进。看王鹤寿捏米塑绝对是视觉享受，他捏塑出手极快，糅好的熟面在他的手中非常听话，随手一捏，胎坯便现。王锦荣目睹过父亲捏塑一只兔子，只见父亲随手摘下一块还在冒着热气的面食，心不在焉那么一揉一拉一掐一点，一只活脱脱的藏肢欲蹦的兔子就成了，时间不到两分钟。在王锦荣的眼中，父亲不在捏米塑而是在做魔术!

　　王锦荣说，父亲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可以分心同时做两件毫不相关的事，可惜没有一件作品实物保留下来。

　　触类旁通提高米塑技艺

　　王锦荣艺术禀赋很高，8岁时便能刻图章，正反字在他的眼中笔画一样顺畅。王锦荣13岁时开始学绘画，山水人物花鸟虫鱼无所不画，有闲有笔有纸便画，他以作画为乐。这些历练为王锦荣积累了艺术素养。

　　14岁那年，父亲为他主持了一个简单却也隆重的仪式，备了香案，王锦荣对着祖师牌位磕了三个头，又对着父亲磕了三个头，算是拜师入门，王锦荣成为王氏米塑第五代传人。

　　少年王锦荣对米塑的感悟很深，但并不特别痴迷，他的兴趣广泛。读高中时迷上中医、易经，寻找相关典籍研读，通读了《黄帝内经》等古籍，甚至跟一位民间巫医学过祝由术。他还对修理钟表、剃头、裁缝、篾匠、泥塑、木雕、漆画、魔术、武术等均感兴趣。“我家里男性的头发基本上由我理”，王锦荣说。

　　他成年后兴趣依然很广泛。木雕是无师自通的，泥塑比米塑容易做，他到漆画制作现场观摩三次后便入门。他曾为庙观做过好多泥塑神像和木雕像。还为公园堆过盆景。他把全木结构的指南车呈现在市民面前时，引得媒体竞相报道，这辆指南车以赵州桥和地震仪为主体安装四只木轮，不论路况如何推车运动，站在地震仪上的木头人总是一直手指南方。

　　“我的广泛爱好并不是不务正业，有些是可以赚钱的，所有的爱好技艺均可以汇聚到我的米塑创作上，因为米塑讲究的是巧劲，那些技艺将我的巧劲进行了全方位提纯。”王锦荣说，他的米塑“磨砂”工艺就得益于泥塑工艺，泥塑上彩前的最后一次磨光非常讲究，粗了油彩容易起孔，太细了油彩又易脱落，最佳状态便是“磨砂”状，他在打磨泥胎中慢慢掌握了这一技能，然后将其移植米塑工艺中。他端出那盘米塑鸡蛋，指着鸡蛋表面说，这些都经磨砂工艺处理过的，因此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王锦荣做米塑不闭门造车，他向大自然学习。身居市区却慕田野，平时有空就到市区的山上走走，华盖山的小松鼠成为他的最爱，他举着高倍望远镜观察在树冠跳跃嬉戏的小鸟、伏在树枝上鸣唱的蝉。他饲养过白鸽、鸡、小白兔，甚至花高价买了一匹马，并雇人饲养，目的便是近距离观察这些动物以及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王锦荣的这些积累有丰厚的回报，他制作的动物类米塑形象传神逼真。

　　将米塑提升到艺术层面

　　米塑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久存，从裂开始，然后霉蛀。王锦荣致力于解决这个祖辈从没考虑过的大问题，将王氏米塑做成能登上艺术殿堂的艺术精品。防蛀防霉防裂应该是可以解决的，便是药物处理。少年时读过的中医典籍这回派上了用场。他到图书馆专门翻阅这些古籍，对有防腐功效的草药进行记录。王锦荣将这些草药汁或粉末掺入米团试做了一些米塑，又用上他自己发明的催老法，结果显示，这些经过药物处理的米塑最多只能存放十五年左右。这不是王锦荣所期望的，他有一个雄心，他要发明从理论上说可以永久保存的米塑。他是个执着的人，撞着南墙也轻易不回头。他开始走访民间老药师，到过武夷山，远足神农架……跋山涉水，王锦荣终于有了丰硕的收获，博采众长，他的米塑作品理论保存时间可逾200年，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发明，也成了王氏米塑最核心的绝技。王锦荣指着玻璃橱里那尊50厘米高的人物立像对我说，这尊立像制作于1976年，至今整体无一丝裂痕，连色彩也鲜艳如初。

　　在祖辈独创的“龙凤三堆”基础上，王锦荣独创了可食用菜雕和黄油堆，他的立体花色凉盘更成一绝——亭榭楼阁和水等皆可食用。

　　当然使他扬名的还是米塑。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独创了米塑立体古建筑、山珍海味、禽兽冷菜、海鲜酒宴、古董器皿等。他的作品以民俗生活题材为主，历史人物、神话故事、亭台楼阁、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瓜果蔬菜等无所不涉，他的艺术世界可谓五彩纷呈。他的很多作品被美国、日本、西欧等20多个国家收藏。多次应邀参加国内外、省、市举办的国际性艺术节、旅游节、美食节、文化节等进行现场才艺表演。前年，他随我国一个艺术代表团出访非洲，现场表演制作当地美食“英吉拉”，给当地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当地媒体纷纷报道。

　　1990年，王锦荣在温州成功举办首次王氏米塑艺术展，展出作品200多件，其中高达2.35米的《济公斗蟋蟀》更是轰动。此后，他还创造米塑作品多个全国之最：高达4米的《孙悟空大闹天宫》、面积5平方米人物达300多个的《水浒一百零八将》等。

　　王锦荣致力于王氏米塑的传承发展工作，1989年，他受聘于温州大学、温州华侨中学等学校，传授米塑制作技艺及食品艺术，学生达3000余人，可谓桃李满天下，其中有400多人旅居国外，在欧美30多个国家传播王氏米塑技艺。在王锦荣的努力下，温州米塑正走向世界。

　　来源：温州日报

　　徐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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