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祖皋的词韵画风

　　卢祖皋《更漏子》

　　古代仿王维笔意的骡纲图

　　南宋温州社会经济繁荣，科第进士兴盛，文化艺术繁盛，直接促使温州文人画的发展，“形”“神”“诗”“书”“画”相得益彰，是其思想精髓，其代表人物就是卢祖皋。卢祖皋（约1174-1224），字申之，又字次夔，号蒲江。永嘉蒲州人（今属龙湾）。有《蒲江词稿》一卷。过去人们只知其为温州词作第一人，只赞其词之美，不知其画之精。然词中有画，画中有词，正是他追求的意境。虽然画作早已失传，但我们从文献中仍然能见出其梗概。

　　我们所幸在卢祖皋好友释居简的《北磵诗集》中找到了三首题画诗能够证明卢祖皋的绘画成就。居简（1164-1246），字敬叟，号北磵，据其弟子大观《卢玉堂及朴翁与先师真迹》云：居简“晚游永嘉，谒水心先生，一时豪隽如薛子舒、谢希孟诸公相与良不薄，卢玉堂又其次者也。可见当时人物之盛如此。”翰林院亦称玉堂，南宋以直学士院代行其职，卢祖皋时任直学士院，故称卢玉堂。居简《卢玉堂枯木怪石》云：“礧砢不坡陁，非才谢伐柯。相看如我瘦，想见阅人多。誉笑丹青俗，不如水墨何。经营盘礴际，天地困搜罗。”诗中认为卢祖皋所画枯树多节，坡石平坦，值得取法。画以水墨，用色反而显得俗。其艺术构思，作画恣意，为难得之佳作。这无疑是仿苏轼所创作的枯木墨笔画，画面内容很简单，笔墨不多，唯枯木一株，干偃枝曲，逆顺有势；缀以坡石，野趣横生。用笔看似疏野草草，不求形似，其实行笔的轻重缓急，盘根错节，都流露出作者很深的毛笔功底。其另幅木石图却是着颜色的，居简《直院卢蒲江为余作寿木怪石》：“草枯蓝田山，饮羽误入神。归来落清梦，起写赝虎真。槎牙虎边树，霜虬蜕脩鳞。乡来一寸根，今者千岁苓。冻雪压不低，华风吹不春。落子大蔽牛，娄起厦屋倾。日月弗知老，保此坚与贞。年年姚家黄，角逐魏紫荣。十里春风香，走杀陌上人。夭妍极远到，不得一月程。居然事颜色，只与朝菌盟。安知有耆艾，落落仍亭亭。”还有一幅是画荷叶，《酬卢直院新荷》：“爱此青钱小，移舟傍浅湄。团青迎浴佛，脆绿未巢龟。翠幄钿孤镜，瑶田葑四维。微风翻嫩紫，半卷欲开时。”小小的荷，浅浅的河，翠翠的绿，微微的风，好一江南春景图。

　　自古以来，诗词和书画就是相通的艺术语言，是人们主观表达和客观认知的结合与升华，蕴藏着澎湃不息的生命力量。苏轼曾评价王维的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卢祖皋的作品又何尝不是如此。其好友周文璞《题卢申之骡纲图》：“昔日三郎骑尔祖，庙食太山可辛苦。后来崎岖蜀栈间，弃置龙媒复亲汝。深山古木雪漫漫，险途十步九步艰。纲头呪嘱勿损折，要尔助军身补官。”骡纲指结队而行驮载货物的骡群。在宋代的货物运输制度中，最主要的仍是政府组织下的“纲运”制度。所谓“纲运”，是指把大宗货物编成不同的“纲”，成组运输，以保证首都地区和军队的需求。在“纲运”中，走陆路则主要用骡驴等动物驮载，故称“骡纲”。王维平生喜作雪景、骡纲、雪渡等图，盖其胸次潇洒，意之所至。卢追求的正是王维的意境。

　　卢祖皋不仅能画，还善书，更富收藏。其因父母早亡，幼从舅父楼钥教养，而楼钥为一代通才，诗词赋文皆能，琴棋书画都通，又富于收藏，精于鉴赏，卢祖皋继承其学，学有渊源，艺术涵养不断提升。楼钥《跋卢申之所藏韦偃三马》：“嗟哉马之生，驰骤乃其性。一为人所羁，寸步不得骋。局促闲厩中，专俟圉人令。调服无踶齧，始可用朝请。战骑冒锋镝，或致陨其命。绣羁非不华，金狨号为盛。青黄木之灾，此亦马所病。立仗尤贵重。”楼钥《题申之寄示春郊画轴》：“郊原膴膴春意足，细草凄迷芳树绿。雁鹜无数泛陂塘，羊牛相与随刍牧。几年不泛浙西船，恍如苏台俯平川。闲人忧国无他策，但愿好雨成丰年。”此画其友戴复古亦有《卢申之正字得春郊牧养图二本有楼攻媿先生题诗且征予作》。值得注意的是卢祖皋与画家的交往，据楼钥《卢甥申之自吴门寄颜乐闲画笺》：“年来吴门笺，色泽胜西蜀。春膏最宜书，叶叶莹栗玉。贤甥更好奇，惠我小画幅。开缄粲殷红，展玩光溢目。巧随砑光花，傅色湿丹绿。桃杏春共妩，兰桂秋始肃。赵昌工折枝，露华清可掬。妙手真似之，臧去不忍触。苟非欧虞辈，谁敢当简牍。又闻乐闲君，古篆颇绝俗。併求数纸书，寄我慰幽独。”颜乐闲名直之，字方叔，长洲人，善书画。楼钥《跋金縢图》:“卢甥祖皋申之携此图见示，虽出临摹，而古意具在，遂为之说。”这图正为颜直之所画。卢与之交往，相互切磋，艺术水平自然激增。

　　当然，卢祖皋不是专业画家，他的艺术主要词的创作。纵观卢祖皋的词，更多的是借助画的语言来表达。对景物、场景、人物的描写来表达情感，即所谓景语，在卢祖皋的96首词中以景语收尾的73首，高达76%，见证了其结言多景句的特色。为了表达不尽之意，在有限的篇幅中达到的效果，他把绘画的精髓带进诗词的天地，以极具灵性的语言描绘出了一幅幅或浪漫、或空灵、或淡远的传神之作。

　　宋代的仕女端庄娴静、独立清标的韵致，在卢祖皋的词中得到体现。在宋代画家笔下的仕女画和词人笔下的词中所描绘的女子的体形多是轻盈娇小的，神态哀伤的，心情幽怨的，姿态闲愁的，也可能是南宋文人逸士政治态度的反映。卢祖皋其词中所描绘的女性美不少暗合了宋代仕女画风格特色。卢祖皋在词中关于女性的描写，常借描绘女性的纤弱清癯、慵懒闲愁来表现忧郁多愁的意绪，如《更漏子》：“玉钩裁，罗袜浅。心事漫捻针线。钗半，鬓慵梳。新来消瘦无。江南路。花无数。春梦不知何处。帘影转，暝禽西。看看眉黛低。”词中女子有着纤纤细足，身材“消瘦”，神态慵懒忧郁，这是宋代仕女画风审美标准的体现，也是蒲江词的细腻审美趣味的显露。词中有画，画中有词，词韵画风，唯我蒲江。

　　来源：温州晚报

　　原标题：卢祖皋的词韵画风

　　作者：潘猛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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