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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他们都爱到“西堂”?

温州宣传 2023-06-03 10:26:48

  1877年的温州府城图(局部),图中红圈处的“梦草堂”,原为西堂。

  公元423年温州的春天,是中国诗歌史上最著名的春天之一。

  那年春天,谢灵运登池上楼陶醉于美景,相传在郡治西堂梦见族弟谢惠连而吟出“池塘生春草”名句,写成山水诗代表作《登池上楼》,从而贡献了“春草池塘”典故。

  谢灵运吟诗的郡治西堂,出自温州历代名人故事连环画之《谢灵运》

  南航撰文 陈知新绘

  其实,他还附赠了另一个千秋典故——“西堂”。

  西堂同样是一个人文胜地,后重建为梦草堂,又称康乐堂。

  《重建梦草堂记》拓片

  翻阅历代诗词,粗粗梳理下,搜索结果千万级以上的大咖如宋代欧阳修、李之仪、王十朋,元代杨维桢、刘基,明代李东阳、文徵明、王阳明、王世贞、汤显祖,清代朱彝尊、沈德潜、吴敬梓、阮元、俞樾等都“拜访”过它。

  明末清初戏曲家尤侗自号西堂,著有《西堂乐府》《西堂诗集》《西堂文集》等,写下《西堂铭并序》说其号一半是因为谢灵运西堂梦:“或问于予曰:‘子生于南方,隐于东墙,卧于北窗,遨游乎中央,曷为而名西堂哉?’予应之曰:‘予东西南北之人也。然堂以西名,则有云也。昔宋玉悲秋,以西堂为蟋蟀之所鸣;谢连入梦,以西堂为春草之所生。’”

  一座多功能的古建筑

  最迟在唐代,西堂这座古建筑已产生了送别功能。

  唐诗里有裴夷直《奉和大梁相公送人二首》其一:“谢公日日伤离别,又向西堂送阿连。想到越中秋已尽,镜湖应羡月团圆。”诗里的“阿连”就是谢惠连的昵称。

  从谢灵运这个传奇故事出发,西堂自然产生了做梦功能、写诗觅句功能,北宋文坛盟主欧阳修《晓咏》诗有“西堂吟思无人助,草满池塘梦自迷”,很是遗憾缺少谢惠连这样的人来助力他的创作。

  清代文学家钱维乔善画,绘有《春池感梦图》,题绝句其上:“园柳鸣禽变友声,池塘春草又丛生。江干独坐抛书卷,一梦西堂万古情。”让这个千秋典故蕴含了万古情。

  描写芳草的诗需要到西堂打卡,如明代戴澳《咏芳草八首》其一:“天涯望不断,幽径更萋萋。屐齿印来浅,杖痕留处迷。碧怜春水合,红妒落花栖。不作西堂梦,蒐诗遍曲堤。”

  还有词,如清代颜锡名《踏莎行·草》:

  梦醒西堂,魂销南浦,萧萧又送王孙去。夕阳影里闭闲门,蘼芜满院人无语。

  惯惹愁烟,常沾恨雨,荒城古道江南路。春光不惜马蹄遥,等闲绿到天低处。

  春草可以,秋草也眼红。赵文哲《台城路·秋草》:

  疏枝一夜鸣鶗鴂,青青渐看非昔。古柳阴中,残荷影外,迢递河梁秋色。西风巷陌。恨送尽年年,宝鞍珠勒。不见王孙,夕阳空记旧行迹。

  西堂吟兴乍减。那堪离梦醒,无限相忆。塞北秋深,江南日暮,一带伤心寒碧。凭高望极。又断雨零烟,几重遮隔。独立苍茫,旧袍清泪湿。

  兄弟相思,朋友怀念

  谢灵运谢惠连兄弟友爱,梦寐相思,这让西堂里常常洋溢着兄弟情。

  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文徵明的父亲文林赴任温州知府。诗友程敏政写诗送行,文林之弟文森恰是程敏政做乡试考官那年录取的举人,时为山东郓城知县。独木难成“林”,何况成“森”,想到这两兄弟将各在异乡,程敏政思接千载,猜测文林“春来定续西堂梦,为遣诗邮入郓城”。

  兄弟没有音信的,惆怅的诗人也“到”西堂催问,如清代李燧《久不接三兄书,诗以问讯》:“一别春明半载余,客中消息近何如?悬知世事真难料,始信长安不易居。南浦飞花人去后,西堂凉雨梦回初。江乡秋水多鸿雁,不见平安一纸书。”

  兄弟去世的,也不例外。清代陈锦《哭弟冶卿四首》其一:“临歧挥手已销魂,骨肉天涯亦仅存。有母方期兄得禄,无儿犹幸侄生孙。百年誓不分门户,来世还应是弟昆。一噩西堂春草梦,寝庭谁复代晨昏?”情深意切,令人动容。

  清代谢启昆自述谢家后裔,来到温州,自然要观瞻谢灵运遗迹,当时其弟已去世三年,乃写诗:“到处题名翠壁间,家风贤守六朝山。年来无复西堂梦,池草经霜两鬓斑。”抒发了兄弟凋零、物衰人老的悲叹。

  西堂在诗词里火了之后,戏曲、文赋、蒙学课本等也来“取景”,明代戏剧《香囊记》有“西堂梦杳,吟不就池塘春草。心似捣,为手足离愁多少”。

  就像一座公共文化空间,西堂的“来客”不仅有兄弟,还招徕到朋友。

  明代欧大任春夜山房听雨,怀念四位朋友:“听雨西堂夜寂寥,绿波芳草恨迢迢。东风解送离人梦,曾过溪南第几桥?”我不知道其山房是否实有西堂,但发挥联想,这里可以有双关,即暗用了谢灵运西堂梦。

  清代黄德峻与朋友告别,写下《金缕曲》长词:

  别绪因君起。觉朝来、阳关未唱,寸心先碎。十载风尘牛马走,仆亦几经愁死。剩草草、劳人若此。脱屣妻孥都易事,到他乡愈恋真知己。凄无语,可知矣。

  行程忽又趋燕市。指关山、暮云春树,八千余里。何日萍踪能再合,后会良难预拟。只尺素、远凭双鲤。傥对惠连怀谢客,愿梦魂时入西堂里。言不尽,此中意。

  配对“南浦”为黄金组合

  本文里多处出现“南浦”对“西堂”,这并非偶然现象。

  自《楚辞·九歌》后,再加上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的实锤,南浦成为送别之地。

  前者送别离去,后者梦里相聚,逻辑顺理成章,像流水对,遂成为最佳搭档、黄金组合,构成了诗词小传统。

  举例如南宋诗僧释文珦《春草》“由来南浦伤离日,不似西堂得句时”,元代钱应庚《台城路》“南浦歌长,西堂梦远”,明代袁华《梦草池为谢伯诚赋》“南浦春还日,西堂睡起时”,当然也有“逆流”的对句。

  笔者前作里提到清代著名诗僧八指头陀《春草》有“已入西堂梦,重伤南浦情”,其实清代诗里此对大量出现,五言如法式善“南浦人何在,西堂梦乍醒”;刘嗣再“南浦绿波渺,西堂青草芜”;宝鋆“西堂寻旧梦,南浦话前尘”。

  七言如张逵“南浦波平人已别,西堂月落梦初成”,潘蜀藻“南浦文通才未尽,西堂灵运思仍繁”,陸伯焜“绿波南浦天涯路,芳草西堂梦里诗”,苏士枢“勾将南浦离思起,引得西堂好梦还”;樊增祥“每过西堂嫌梦短,并非南浦亦魂销”,董平章“芳草西堂初破梦,微波南浦欲涵空”,李佐贤“西堂夜雨谁寻梦,南浦春风忆断魂”,夏建谟“西堂尚湿新题字,南浦空留旧烧痕”,马学乾“梦远西堂词赋客,魂销南浦别离船”,孙原湘“西堂暗助神来句,南浦新添恨别辞”……

  男诗人外,女诗人也不落后,如谈印莲“春生南浦伤心后,诗在西堂旧梦中”。

  总之360度无死角,搬运来各种道具,花样百出,简直让这对CP疲于奔命。

  词如秦宗武《祝英台近·芳草》“可怜南浦心伤,西堂梦醒,又勾起、离人愁苦”;陆世楷《绮罗香·春草》“清梦杳、谢客西堂,别魂黯、江郎南浦”。有词人干脆采用《南浦》词牌,又嵌进西堂典故,构成对离别主题的双关书写。

  东瓯一年,西堂一梦,北亭一别,南朝一人。

  西堂,这座至今起码已经1600年的温州古建筑,将一直“矗立”在文学史上。

  来源:温州宣传

  原标题:为何他们都爱到“西堂”?

  执笔:南航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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