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勾留是此桥

温州网 2024-06-15 09:56:42

　　江南水乡，河网密布，道路纵横，处处有桥。

　　光阴似箭，岁月匆匆流逝，脑海里常浮现儿时记忆里的苍南钱库大魁桥。记得老街两边多为二层木结构楼房，少见有凸高点的三层楼，屋檐延伸，可为行人遮阳避雨。大桥边上有家餐饮店，从二楼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收眼底，有商贩在桥上摆摊，商品琳琅满目，摊位旁挤满了人，络绎不绝；顾客脚步声、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给天真的童年染上了瑰丽的色彩。

　　水上威尼斯—钱库镇章国森摄

　　大魁桥处于钱库横街与东西街两岸，建于清嘉庆三年（1798），原有明朝建造的三块石板桥，后经街坊乡贤们筹建，经两年建造新大桥竣工。整座大桥用青石构建，为五孔梁式石柱桥，桥身略显拱形弧度，长22.3米，宽4.5米，四排的桥柱子各用五根石桥柱并列，上面各盖置厚实的石担帽，依托七块足有一尺厚的桥梁板。桥身两侧各24根青石栏柱，柱头雕饰48只形态各异的小石狮，两排栏杆的46块栏板上，当中各三块浮雕栏板上刻有各式人物、虫鱼、禽兽、山水、花卉、云头花饰等图案，采用镂空透雕，活灵活现。上世纪八十年代在石担帽上加高水泥梁约80厘米，在桥面加宽两块水泥梁板，增宽了一米。该桥造型美观，结构稳固，保存完整，是石雕艺术的精品，以“大魁”作为桥名，祈盼钱库人子孙后代科举顺利，仕途春风得意。夏口绅士吴乃伊撰写《大魁桥祭文》写道：“桥之南，晴川倒映绿波涵，日下万商云集处，酒旗高插露山岚。”足见当时钱库街市繁荣景象。钱库周边庄村还流传口头语：想要什么就到钱库桥头去买吧，表明大魁桥一带是江南垟商贸中心。

　　上世纪80年代钱库街集市萧云集摄

　　大桥竣工时按清代江南垟习俗，需要一位三十岁就升级当爷爷，并且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全福人牵（抱）着孙子走过新桥，视为新桥通行仪式。当时没找到合适人选，就在桥板下面压块小青石，期待有朝一日年轻的爷爷出现在大魁桥上，再拿掉小青石举行剪彩仪式。早年平均寿命低，富裕人家都崇尚早婚早育，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早插秧早割谷，早生儿子早享福。话说建桥至今两百多年来，江南垟三十岁当上爷爷应该会有，但由于民间流传着潜德不耀，不管有心无意，面对贫困的、痛苦的、婚姻不幸的人……但凡炫耀自己的隐德与福分，会招致天人和鬼神嫉妒，折损的是自己的福报，唯恐被夺去炫耀的一切。现如今晚婚晚育成了自然现象，很多人都是30岁出头才结婚，更谈不上而立之年就当上爷爷了，看来剪彩之日更为遥遥无期。

　　村民们忘不了，“十年浩劫”期间，钱库人民众志成城，像保护自己的家园一样保护大魁桥文物没遭毁坏，才让大桥栏杆上48只或立或卧、或蹲或仰、或温或怒、或跳或纵的石狮子得以保存下来。

　　大魁桥上的各式精美石雕

　　上世纪八十年代，钱库街巷挥洒着许多人奋斗的汗水，人们走累了，常在大魁桥护栏上稍坐片刻。每当夜幕降临，大桥上坐满纳凉的人们，也是钱库新闻与小道消息发布中心，小吃摊主在桥两侧依着栏杆设摊，按时令有油卵、麦芽糖、山玻璃、小乌螺、馄饨、番薯丝汤圆、九层粿、腌萝卜、茴豆、烂梨子……人们花几个硬币，就可坐在护栏上惬意吃点零食解馋，一边听民国老人讲大刀会等故事。也有游子归来畅谈他乡所见的那些奇闻趣事，戏说在大上海抬头看高楼，帽子丢了地，大城市路灯亮的夜里，能看到地上的针头。一些没出过远门的人羡慕地发自肺腑感叹：这一辈子能去趟上海就好喽，回来死了也值得！大魁桥也曾经是钱库周边未婚男女相亲的公共场所，聪明的媒人会带着一方站在桥畔，让另一方携伴佯装路过窥视。可以说钱库大桥头，是早日一些男女青年决定婚姻大事的鹊桥会。

　　走在街巷间，黛瓦白墙、水陆并行、河街相邻……恍惚间梦回那旧日时光。江南垟小辈给长辈拜年，长辈要拿红柑（瓯柑）赏给小辈，这形成了红柑的市场需求。斗转星移，世事变迁，站在桥上，仿佛刹那间穿越到上世纪，看到人群中辛苦奔波的爷爷挑着满箩筐的红柑，健步踏上熙来攘往的大魁桥，穿过将近百年时光，愈走愈远，愈走愈模糊……渐渐消失。太平河水映古桥，百年老镇在此间，一座桥，一方人间烟火，见证着钱库的街市繁华，阅尽四季的轮回，诉说老镇人几百年来的爱恨情仇。大魁桥饱经风雨仍坚固如初，依然承载着钱库生活岁月中的人情印记，而人的生命相对于历史的长河不过是一程短暂的羁旅，所谓权力、金钱、房产、豪车……是一缕不吹自散的云烟。君不见，大桥依旧在，不见卖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