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所阐释的平凡生活,既没有歌颂,也没有歪曲
核心提示:
【编者按】
1904年7月15日(俄历7月2日),契诃夫病逝于德国巴登维勒。这位十九世纪俄国文学大师,常常与莫泊桑、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虽然有不少人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其在短篇小说方面的成就高于另外两位。比如,《洛丽塔》的作者纳博科夫就对契诃夫推崇备至,他在《俄罗斯文学讲稿》中说,“有人拿法国的二流作家莫泊桑来与契诃夫作对比,这样的对比从艺术角度来看是对契诃夫的伤害”,他认为契诃夫“是位真正的艺术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刻画出深刻的悲剧性人物,这一点没有哪个作家能比得上他”。而与契诃夫同时代的文学泰斗托尔斯泰对他的短篇小说也评价极高,尤其钟爱其发表于1899年的《宝贝儿》。美国当代著名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十几年前就曾着重就“托尔斯泰最喜欢”的这个名篇来谈契诃夫。本文摘录自其《短篇小说家与作品》一书,由澎湃新闻经译林出版社授权发布。
安东?契诃夫
(1860—1904)
契诃夫去世已经将近一百年了,但他仍然是最有影响的短篇小说家。和契诃夫的小说传统相对的还有另一个传统,那个对立的模式是由卡夫卡创造、博尔赫斯发展的。而像詹姆斯?乔伊斯、D. H.劳伦斯、厄内斯特?海明威以及弗兰纳里?奥康纳这些不同的小说家,基本上属于契诃夫的传统(尽管乔伊斯否认这一点)。
本集简要地研究契诃夫最好的五篇故事,而我在这篇前言中只想谈谈托尔斯泰最喜欢的故事《宝贝儿》。批评家们在《宝贝儿》中发现了古希腊神话中赛琪和艾科的描述,这些典故是存在的,但是契诃夫这篇奇妙故事的核心并不在此。托尔斯泰最恰当地点出了这个核心的含义,他说这个宝贝儿,奥莲卡,有个“美好而圣洁的”灵魂。奥莲卡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别人着想,她的爱是如此的完美,对别人的关心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虽然你可以认为奥莲卡像个孩子,或像个妈妈,但似乎最好还是按照托尔斯泰的观点,看到她有一个圣洁的灵魂。
契诃夫与托尔斯泰
马克西姆?高尔基在回忆契诃夫时曾说过一句名言:和契诃夫在一起时,“每个人都会不知不觉地感到一种想要更简单、更真实、更本我”的欲望,这种效果契诃夫的读者也可以体验得到。这并不是说怀疑主义的、无所不知的契诃夫又是一个托尔斯泰所指的圣洁的灵魂(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托尔斯泰就是这样认为的),而是说,契诃夫无疑像他的先师莎士比亚一样,会劝你相信,你和他在一起能够看到本来你可能永远也看不到的东西。那么我们在《宝贝儿》里能看到什么呢?我们怎样读这篇故事,而且为什么呢?
在现实中有没有像奥莲卡这样全心全意的人呢?然而,“全心全意”是一种误导,至少因为可怜的奥莲卡如果没有什么人爱的话,就变成了一具空壳。她的状况变得如此的极端,需要契诃夫的所有技巧来教我们,如何含蓄而又坚决地,避免对她的病因做庸俗的推测。她没有自己的观点,然而她是个“温柔、心软,富于同情心的女孩儿”,她缺少自我感,只有在她爱别人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把她看成父权社会的女性牺牲品是荒唐的:你用什么才能提升她的意识呢?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像她这样的人,也许很多,男人和女人都有。虽然托尔斯泰的宗教思想很多都是他自己的,然而我们可以理解他所说的这个宝贝儿或“小小的灵魂”是圣洁的特别含义。约翰?济慈说他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心灵情感的神圣,威廉?布莱克向人们表明,所有活着的是神圣的。奥莲卡的圣洁就在于此。济慈补充说他还相信想象的真实,但要是没有心灵情感的指引,奥莲卡是不可想象的。
契诃夫像莎士比亚一样,不解决什么问题,也没有为我们做什么决定,他完全是在莎士比亚对人类的发明的意义上,探索人类的全部真理。奥莲卡,虽然无疑完全是个俄国人,但也带有普遍性。契诃夫对她的嘲讽姿态只是莎士比亚式的:命运的轮子转了一圈,我们又到了这里。生活夺走了奥莲卡身边的三个男人,只留给她一个养子,为了他,她才能够继续活下去。莎士比亚作为舞台剧作家,禁不起再现平庸,因为即使是他也无法用我们普通人的不幸吸引住观众的兴趣。契诃夫,骨子里是莎士比亚式的作家,用他的故事表现了甚至连他自己的话剧也不能做的事情:阐释了平凡的生活,既没有歌颂,也没有歪曲。契诃夫最著名的剧作《三姐妹》,不可能有像奥莲卡那样的人物,即使让她演次要人物也不行。《宝贝儿》是文学上的奇迹,契诃夫能够集中而充分地表现奥莲卡,这个只能通过完全爱别人才能活下来的人。
《短篇小说家与作品》,[美国]哈罗德?布鲁姆著,童燕萍译,译林出版社2016年4月。
来源:澎湃
本文转自:温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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