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顺司前:僻静山谷,曾为教育乐土

温州网 2017-05-10 09:12:45
如今,三插溪峡谷里已没有飞流的竹木排,有胆大的驴友步入谷间,可见雄鹰在山头盘旋,山凤凰在林中飞窜,野山羊在溪边饮水,猴子在树枝上聊天,野鸭在溪中追鱼。三插溪和铜铃山的猴子是一个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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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司前,繁花遍野。

英士大学纪念馆。
飞云湖里,淹不掉的是白鹤渡的传说。

  温州网讯 三插溪迂回曲折,有缓有急,时静时闹,流淌在大峡谷中,两岸山峰耸秀,嵯峨连绵。陪同我的泰顺司前镇黄桥村支部书记吴尚宽说:在车路没有开通之前,村里出产的木头、毛竹,都是从这条溪流里放下的,放到百丈码头出售。放竹木是父辈的事,他们先把树木、毛竹砍好,放在溪边,等待下大雨,下了大雨,溪里洪水暴涨,他们就把木头、竹子钉成排,放到洪水中。如今,三插溪峡谷里已没有飞流的竹木排,有胆大的驴友步入谷间,可见雄鹰在山头盘旋,山凤凰在林中飞窜,野山羊在溪边饮水,猴子在树枝上聊天,野鸭在溪中追鱼。三插溪和铜铃山的猴子是一个大家族。

  三插溪是乌岩岭的核心地区,人们对山林动物采取了保护措施。上世纪九十年代建造了三插溪水库后,库容量达到6400万立方米,水面平静如镜,只是到了开闸泄洪时,水流从溢洪道倾泻而出,水声如雷,巨浪排空,激起的水雾笼罩着两岸的青山。三插溪流经一座座古老的村庄,养育着大山里的人、畜、庄稼、草木……

  淹没在飞云湖中的白鹤渡,淹不掉的是传说

  我们的汽车驶出陡峭的高山,眼前开阔起来。吴尚宽告诉我,已经到了司前白鹤渡,不过,渡口早已淹没在飞云湖中。

  同行的泰顺文史专家陈圣格说:白鹤渡是飞云江干流重要的古渡口,以前泰顺北部司前镇、竹里乡一带与峰门乡以及文成西部山区人们的交往,都要过这个渡口,人气很旺。据说那时“一天年糕能通三筛”,这“年糕”指的是九层糕,“通”是卖掉的意思,“筛”是米筛,一米筛九层糕可以卖二三十人,三米筛就可以卖百来人,而更多的人从这里经过是不买九层糕的,大多自带饭包。他爷爷在白鹤渡做过艄公,艄公有渡田,渡田是从村里的公田中划出来的,免费给艄公耕种。

  白鹤渡一带发现过史前文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白鹤渡附近的金钟山上发现新石器遗址,叫金钟覆地,是泰顺县内最早有人类居住活动的地区,距今4000多年。离白鹤渡几百里外,三插溪与里光溪汇合,称司前溪。2001年珊溪水库蓄水形成了飞云湖后,白鹤渡淹没,渡口上空建起了悬索桥,成为旅游景点,三插溪与里光溪的交汇处成为狭长的湖泊,是飞云湖西北部的终端。

  淹不掉的是白鹤渡的传说,至今流传。大意是说上古时白鹤渡有一个深潭,住着一青一白两条小龙,小龙经常争斗,使这一带洪水泛滥,生灵涂炭。太白金星乘白鹤周游世界经过这里,知情后上奏玉帝,玉帝令东海龙王收服了二龙。吴尚宽说,春夏之交的白鹤渡,常常细雨蒙蒙,溪面上氤氲缭绕,成群结队的白鹭在这里觅食飞翔,但没有见过白鹤在这里栖息。

  沿着细波如鳞的飞云湖,我们来到了司前集镇。司前镇原名池村,明宣德八年(1433年),官府在这里设立巡检司,池氏家族衰落后,地名改为司前。温州历史上第一位状元徐奭、南宋志士徐履都出生在这里,是畲族的主要集居地。

  集镇上有一条著名的桥梁,叫回澜桥,里光溪和左溪在这里汇合。这座桥梁从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准备开建,到光绪二年(1876年)才建成,用了33年。在建桥之前,人们来往于南北两岸间,依靠渡船,这里的渡口叫百念渡,由于水流湍急,加上时有暴雨山洪,两岸往来非常不便。道光年间,当地绅士陶化龙带头出资,并牵头集资,准备筑桥济渡,事情刚起个头,陶化龙病逝。他的儿子陶琳继其遗志,投身造桥,但几次筑好桥墩,都被洪水冲垮。咸丰元年(1851年),陶琳在里光溪下游建桥,用了半年时间建了泰顺最长的石板桥,叫袭庆桥。从同治十一年(1872年)开始,陶琳的儿子陶鹤年和陶鸿年又接力造桥,历时四年,终于建成了回澜桥。每年春夏暴雨过后,溪水上涨,山洪汹涌,回澜桥从未出过事故,足见它的坚固。1966年修建泰景公路时它被利用为公路桥梁,1988年列为县第三批文保单位,禁止大货车通行。

  为造桥几乎花光钱的陶家建了一栋四合院,后来成了战乱中莘莘学子的避难所

  据说,陶家因建桥几乎花尽了钱财,他们本想建一栋大宅院,没有财力,只得利用建桥的辅助木料,在离桥300米外的司前村建了一栋四合院。1942年日寇发动浙赣战役之后,战火逼近丽水,在丽水办学的英士大学辗转南迁到泰顺,陶家让出了这栋四合院,作为大学的教学点之一,新中国成立后,这栋房子成为司前乡乡长的住处,现在将成为泰顺县国立英士大学纪念馆。

  将落成的纪念馆由德秀楼、陶氏四合院等组成。德秀楼是民国时期建造的一座3层碉堡楼,是英士大学行政总部和总务处,学生们的日常生活和学习用品都是从这里发放的。我们又来到四合院,几位工匠正在整修,他们说老房子曾经遭受火灾,烧掉了一半,为了建纪念馆,2014年开始修建,尽量恢复70年前的面貌。四合院曾被改成司前粮食管理所,院内后来新建了粮仓和楼房,粮仓现在改建为英士大学展陈馆。展陈馆里展出的老物件并不多,却有丰富的照片资料。一幅幅旧照掠过视野,像打开一扇扇老门,让我们窥见了原本的面貌,给我们提供无限的想象空间。

  1938年,是抗日战争的第二年,不少城市沦陷。为了继续培养人才,1939年开办了浙江省立英士大学,有工、农、医三学院,校址在丽水。1942年5月,日军频繁轰炸丽水,6月24日丽水沦陷。英士大学部分师生辗转南迁,他们步行3天抵达泰顺,在司前和里光两地借用祠堂、庙宇和民宅办学。1943年3月,东南联合大学并入英士大学,英士大学由省立升格为国立。1944年8月,日军发动丽温战役,25日丽水再度沦陷,英士大学决定将学校全部搬至泰顺。崇山峻岭中的泰顺成了整个浙江乃至东南沿海的大学教育中心,飞云江上游流淌的是文化教育的源泉。

  时隔70年,对国立英士大学的系统性研究被泰顺县提上了议事日程,其中包括编辑出版《英士大学钩沉》一书,陈圣格就是该书的作者。陈圣格说:“2014年,我接到了这个课题。之后,我们课题组成员多次赴丽水、金华、杭州等地寻找与采访健在的英士大学校友,他们虽然对英士大学充满感情,但很少写这方面的回忆文章,以前不敢写,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是英士大学的学生。他们都是90多岁的老人了,年迈体弱,能正常对话的已经很少。其中,原浙江大学校长蒋风依然康健,当时是英士大学农学院学生,是难得还能清晰回忆的一位,他还为《英士大学钩沉》写了序言。”

  访谈中,老校友们记忆最为深刻的是迁移中的爬山越岭和生活教学中的艰苦。当时从丽水云和到温州泰顺,水运可沿瓯江到温州,再从温瑞塘河至瑞安,沿飞云江逆流而上到百丈,最后走山路到达司前。但水路被日军占领,他们只得选择走山路——云景泰县道。经过长途跋涉,他们先到景宁东坑,从东坑到司前(或里光)有两条山路,主道过晓燕、上地,支路过蠓虫垒、童岭头,两条古道都山岭重重,路途艰险,秘境一样地存在。

  历经动荡颠簸,他们远离了战火,在泰顺找到了宁静安定的学习环境。每天天蒙蒙亮,统一的号角叫学生起床,一会儿,教室里书声琅琅,此起彼伏。但他们生活艰苦,用蒋风的话说是“居败祠,寝破板,披弊絮,啖菜根”,教学简陋——人体解剖没有尸体,就去抓一些动物替代;教几何数学没有教具,他们就砍来杉木制作教具。晚上有晚自习,当时泰顺有两种灯,桐油灯和茶油灯,茶油可以食用,大家舍不得点,就点桐油灯,桐油灯有浓烟,大家鼻孔里都是烟垢。后来这些学生大多成为华东各大学学科带头人。

  英士大学总人数超过800人,如此多的外人涌入泰顺的山村,淳朴的村民纷纷腾出自家的房间给师生们居住,由学校给一些租金。政府下拨学校的粮食常常不能按时到达,村民就省下自己的口粮供给他们。在贫苦年代,这所大学如果没有当地人的支持,是无法想象的,泰顺人民用自己宝贵的食物,养育了英士大学的师生。同时这批师生的到来,也给山村带来了现代文明和科技文化的气息。

  还有一个有趣的插曲,1944年4月4日,盟军和日本鬼子在浙南展开激战,一架盟军飞机在战后返航途中爆炸,坠毁在司前左溪村芭蕉湾,飞行员奎英隶弃机跳伞,飘落到司前山北高塔村的山坡上。奎英隶是美国人,得到了当地村民的救护,由于语言不通,村民找来英士大学的学生进行翻译。奎英隶获救后住在德秀楼休养,受到师生和村民们的精心照顾,3天后被当局护送回国。当年,部分飞机残骸被村民拾去制成了筷子桶、锅铲、门栓等,如今一部分东西被征集来摆放在展陈馆里。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11月,国立英士大学迁校到温州城区,这一次大规模迁徙,是沿古道到百丈口,然后通过飞云江水路到瑞安,再转温瑞塘河抵鹿城。就这样,僻静的泰顺山区护佑着莘莘学子平安度过了三个春秋,终于完成历史使命。作为英士大学在动荡的岁月里落址时间最长的避难之地泰顺,在中国文化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英士大学展陈馆一张张泛黄的照片中,我意外地发现与我有过许多交往的前辈金江(作家)、马允伦(史学家)居然也是英士大学的校友,我禁不住心里窃喜——因为这两个名字打通了我与这座大学的缘分。我今天在司前走读,走进了英士大学的遗址,我是去拜访两位久违的前辈,同时也让我此篇文字,有了不一样的向度。

  来源:温州日报

  曹凌云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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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温州网 66w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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