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知府吴宝秀的生死劫：爱民不惜陷囹圄

秀丽的江南垟，历来是诞育忠臣良将之地，吴宝秀是其中杰出代表，其悲壮的一幕记录于《明史》，至今读来依然令人击节而叹。

　　温州网讯 日前，温州市文史研究者陈文苞所著的《锦绣江南垟》由中西书局出版，该书挖掘记述了我市鳌江以南地域(旧称“江南垟”)深厚的历史文化，介绍了历代古迹、望族与杰出人物，是一本江南垟人文专著，风土版特选登部分篇章。

　　秀丽的江南垟，历来是诞育忠臣良将之地，吴宝秀是其中杰出代表，其悲壮的一幕记录于《明史》，至今读来依然令人击节而叹。

　　吴宝秀(？—1601)，字汝珍，号惺台，河前人(现苍南龙港镇湖前社区)，其远祖吴通为南宋进士。吴宝秀自幼聪明，当地人誉之“神童”。据当地故老相传，九岁时吴宝秀到亲戚家串门，亲戚出一联“火照竹篱千孔子”，吴宝秀随口就对出“风飘纸画一张飞”，令人惊奇不已。明万历十七年(1589)，吴宝秀考中进士，授官大理寺评事，后任寺副、寺正，为官清正廉洁，“不以丝毫物情私意错其间”，有余暇就闭门读书，安贫乐道。

　　得罪税监，捕入诏狱

　　万历二十四年(1596)，明神宗为了缓解财政危机，在全国矿山以及要道设卡收税，税吏由派遣太监担任，不受当地官员节制，直接对皇帝负责，因此权力通天。

　　据《明史·吴宝秀传》清《横阳吴惺台公忠烈遗踪》，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冬，吴宝秀出任江西南康知府(府治在今庐山市)，此地地瘠民穷，吴宝秀“收滞狱，诘奸慝”，重视发展民生，体恤民情，把不该加在百姓头上的税费一概去尽。一个月未到，就声望大孚。吴宝秀爱民如子，而南康百姓也视他“父母官”。

　　吴宝秀性格刚硬，疾恶如仇，上任之初，湖口税监太监李道私下送礼要与吴宝秀结交，但吴宝秀不收礼，也不去答谢。知情者劝吴不要得罪掌权小人。但是吴宝秀以前贤自励，说：“丈夫死则死耳，未到古人佳处，那得辄以独吊张让自解免？”李道见吴宝秀非但不给面子，还将他比作东汉祸乱朝纲的太监张让，从此在心中埋下了报复的种子。

　　不久，李道想要对湖口一漕船收税，派小卒坐小船去追赶，谁知遇大风而翻沉，死了好几个人。李道气急败坏，通报吴宝秀，要求交出漕船士卒，还扬言要抓捕附近的渔民百姓担责。吴宝秀知道交出士卒和百姓，绝不会有生路，就对李道的命令置之不理。李道恼羞成怒，便向神宗参劾吴宝秀犯了“抗旨匿税”的死罪，还顺便把府治所在的星子县知县吴一元、青山巡检程资也牵涉进去。

　　次年二月，神宗下诏逮捕吴宝秀进京，消息传到南康后，全府百姓震惊不已，纷纷聚集在府堂前。而吴宝秀危坐自若，静候锦衣卫来逮捕。吴妻陈氏恳求随夫进京，生死与共。但吴宝秀劝她带家人回老家“扫先人丘墓”。贞烈的陈氏将家中余资和簪珥放入一个小布囊，给了三位侧室，并交代她们带好孩子，当夜悬梁自尽。当地百姓为陈氏的刚烈而恸哭。南康义民但宗皋的母亲听闻后，命儿子送来一副原给自己准备的上好棺材，安葬陈氏。

　　锦衣卫校官将吴宝秀带走，当地官绅纷纷向校官哭诉冤情，校官也感动得流泪。百姓老幼成群结队自发跟随吴宝秀的槛车走到浔阳江边。吴宝秀见状，不禁感叹赋诗一首：“两月匡庐做主人，愧无些德及诸君。攀号劝酒空挥泪，五老峰前锁暮云。”他还安慰受累的县令吴一元，不要作“楚囚相泣状”。喝完送别酒，吴宝秀托但宗皋为其夫人陈氏作传。交代完毕后，平静上路。

　　朝野上书，名僧搭救

　　吴宝秀被投入锦衣卫掌管的诏狱后，受尽百般折磨。

　　据但宗皋《南康郡侯陈夫人合传》，吴宝秀的不幸激发朝野良知之士的同情。星子县义民陈英相约南昌儒士熊应凤、同县熊烺一起上京申诉冤情，但宗皋替他们写了奏疏，拿出三十两黄金给他们做路费。陈英一行徒步走到皇城鸣冤，愿意以己身替换吴宝秀服刑。朝中给事中杨应文、监察御史徐兆魁、巡抚夏良心、都御史温纯、右军都督定国公徐文璧等纷纷上书相救。大学士赵志皋正居家养病，认为“南康守吴宝秀逮系时，其妻至投缳自尽，阖郡号呼，几成变乱。事关民生向背，宗社安危”，“不敢以将去之身，隐默而不言”，为此上言神宗，请求释吴宝秀以宽民心。但神宗一概置之不理。

　　在众多援救吴宝秀的人之中，有一位和尚起到关键的作用。他就是与莲池、藕益、憨山合称为“明末四大名僧”的真可大师。据憨山《达观大师塔铭》，真可，字达观，世称紫柏尊者，曾奉诏主持京城潭柘寺，经常出入皇宫，为神宗母亲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等讲法。万历二十八年，他正好在庐山静修，听闻吴宝秀遭税监陷害后，激起他的侠义心肠，他说：“阉人横行至此，世道不可为矣！”临行前，他对弟子们说：“矿税不止，则我救世一大负。”

　　真可面见神宗母亲，备述吴宝秀的冤情及吴妻自尽的惨状，激起太后的同情心。他还求神宗近侍、司礼监掌印田义帮忙。田义汇集众人相救吴宝秀的奏疏，送到神宗案头。神宗见状勃然大怒，把奏疏推到地上。但田义面不改色，依然缓缓地把奏疏收拾起来，递给万历说：“大臣们在门外跪候多时了，得不到答复绝不退出。”万历无奈，只好看了一遍奏疏，觉得确实有冤情。加上皇太后也亲自出面，身为孝子的神宗改变心意，将吴宝秀移交刑部审问。

　　当年六月，恰逢白昼出现太白星，众臣借天象有变再上奏释放吴宝秀。迷信的神宗生怕得罪上天，“诏刑部所开囚犯……吴宝秀、吴一元、程资褫职”。逃脱死罪的吴宝秀写了一首诗于扇面，托人带给远方牵挂他的好友但宗皋报平安，诗中夹杂着无奈与悲愤：“嗟予试郡日，中涓乃为政。漕卒卷输归，扬帆触枭獍。飞章波下吏，群公未及诤。传闻缇骑来，席藁待严命。保境臣之职，抱关未闻令。谁知风波起，仓卒舟人竞。悲哉闺中妇，上方无路请。抛儿任刚肠，殉夫自天性。……”

　　吴宝秀被削职为民后，回归故里，终于得以与家人团聚。他常念及真可大师，“每念师辄涕下”。而真可的结局也并不完美，他因为救吴宝秀，而得罪了阉党权贵，后来被诬造作“妖书”(谎传神宗改立太子)而被捕下狱，遭受拷讯，死于狱中。

　　吴宝秀经受此番折磨，加上一贫如洗，身体更加虚弱，第二年病故于平阳县城。南康士民感激恩德，特建祠庙以祭祀吴宝秀及夫人陈氏。直至天启年间，吴宝秀才获平反，被追赠太仆少卿，并荫及长子吴凤起当官，后至刑部员外郎。

　　来源：温州日报

　　陈文苞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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