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年轻的城市一岁了探访没有乡镇的龙港市

浙江日报 2020-09-27 10:3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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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俯瞰龙港。　拍友　池长峰　摄

　　9月25日，中国最年轻的城市——龙港市，迎来周岁生日。作为中国首座新型“镇改市”，一年里，在从镇到市的跨越中，龙港改革的步伐，一天都未停歇。

　　新生的龙港，拥有独特的管理模式——市直管社区。它不设乡镇（街道），县级部门力量直接下沉到村居，公共服务下沉，居民在家门口享受服务。

　　原先层层设置的垂直架构，一下子被“拉平”，基层事务怎么管理？怎样用最少的工作人员、最低的行政成本，覆盖最多的群众、提供最优的服务？龙港这一年的探索，极具改革意义。

　　服务直接“下沉”到底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

　　在龙港市，日常有三分之一的市政府工作人员不在办公室。他们去哪儿了？全下沉到了社区“接单”，专注于为居民解决各类公共服务难题。

　　市民在社会服务综合体办事。拍友　池长峰　摄

　　华中社区居民冯亦银前不久就给下沉到社区的综合行政执法局工作人员王声元“派了单”：“社区常年有一些装修垃圾、废旧家具堆放在路边，能否解决？”王声元查看确认，第二天就组织环卫人员做了清理，并通过监控找到丢弃垃圾的相关责任人，予以严肃警告。

　　龙港设市后，不设乡镇行政层级，市里的干部直接服务社区，让服务直接“下沉”到底。

　　在市级层面，龙港在全国率先成立了实体化运作的基层治理委员会。“主要负责统筹协调市内的公共服务和基层治理工作。”该市基层治理委员会常务副主任金珍敏说，扁平化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信息传递更快，政府公共服务触觉更灵敏。

　　龙港有102个社区，公共服务需求量大面广。为了让干部更好服务群众，龙港将社区划分成9大片区、32个大网格、103个全科网格。片区设立党建服务、综合执法、市场监管、综治服务、便民服务等5个服务模块，并由市基层治理委员会总体统筹。

　　社区居民在片区服务中心办事。拍友　池长峰　摄

　　“片区、网格不是行政层级，也不是一个机构，它和乡镇（街道）完全不同，不管经济职能，只管一件事——公共服务。”常驻沿江片区的第四网格长陈建锚说，下沉工作人员的编制都在市一级，“大家到基层‘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

　　公共服务内容庞杂，大部制、扁平化改革后，龙港市政府不可避免面临“人少事多”的挑战，不可能将所有的公共服务事项大包大揽。为此，龙港充分借助社会组织、行业协会等社会力量，将部分政府职能及公共服务事项，以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转移出去。

　　目前，包括龙港印刷包装行业协会、龙港消环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宏毅社会工作服务中心等一批行业协会、社会组织承担起市内消防安全排查、环保污染排查、慰老服务等原本由基层干部执行的工作。相关部门只需对社会组织予以定期考评监督，保证服务质量，这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基层干部和社工的负担。据悉，龙港已梳理职能转移事项154项，首批27项成熟事项已集中签约。

　　“大部制、扁平化改革的核心是‘服务职能下沉，管理职能提升’，精准的服务，最终离不开高效的管理。”金珍敏说，乡镇取消后，仍有许多关系要理顺，既需要基层“多面手”，也需要培育更多专业化的社会组织。

　　下沉干部和网格员上门服务。拍友　池长峰　摄

　　如何让管理更高效、服务更精准？龙港的改革仍处于探索阶段，但有一个方向是可以确定的——借助数字化技术手段提升管理效能。

　　目前，龙港是“大部制+扁平化+整体智治”县域集成改革的省级试点，已实现了全域5G网络全覆盖。龙港正在打造的城市大脑一期，已在智慧交通、智慧政务、智慧城管等领域逐步发挥作用，为基层治理提供更高效精准的帮助。

　　充分激发发展活力

　　“部门工作要适应龙港改革需要”

　　在中对口社区，社区干部陈少甫正在检查联合办事大厅的装修情况。这个500平方米的办事场所宽敞明亮，公安、市监、执法、综治等部门都将在此开设专窗。“我们小地方的市民之家，也不比大城市的市民之家功能少。”陈少甫说。

　　今年龙港全面村改社区后，做了10多年村干部的陈少甫又转型成为社区干部。“这些年龙港改革步步推进，如今，社区书记都可以直接向市委书记报告工作了。”陈少甫感慨地说。

　　龙港设市，取消乡镇层级之后，社区成为城市化的最基本单元。在推动从农民迈向市民的过程中，社区成了最重要的空间场域。

　　今年3月底，龙港启动了对73个行政村的“撤村改社区”。“撤村建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涉及村民身份的转变，还不可避免地会触及农民的利益，但龙港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对此，龙港市委书记郑建忠并不感到意外：“龙港人民对改革有着一种天然的高接受度，对龙港的发展也格外有热情、有期待。”

　　龙港沿江片区社会服务综合体。拍友　池长峰　摄

　　撤镇设市一年来，龙港的改变，龙港百姓已经看在眼里——

　　投资近20亿元的新的龙港市人民医院正在建设中；市内15所校园改造提升加快推进，新建的3所公办幼儿园如期结顶。今年上半年，龙港空气优良率达到99.4%，3条郊野示范带，串联起美丽田园、美丽河湖、美丽社区。

　　不管从基础硬设施还是城市软配套，龙港朝着宜居宜业的城市又进了一步。两个月前，思享包装有限公司总经理徐明贾，拿到了龙港新城20亩工业用地的施工许可证。这家从龙港印刷工业园一层厂房起步的包装企业，已经成为国内最大的烘焙产品包装公司之一，国内耳熟能详的糕点品牌包装，大多出自这里。新厂房落成后，产能有望翻一番。

　　而在两年前，因为发展空间受限、设计人才难觅等问题，徐明贾曾一度萌生了离开龙港的打算。“龙港作为老牌的中国印刷城，有着相对良好的产业基础，‘撤镇设市’有利于产业的提升，也加强了人才吸引力。”徐明贾说，他对继续在龙港投资兴业抱有信心。

　　徐明贾的愿景，也在龙港市委、市政府的计划表上。龙港正在推进全面放开落户限制，推行公共资源和公共服务均等化，打造最温情、开放、包容的城市。不分城里人、乡下人，不分本地人、外地人，全域都是龙港市民。

　　“时代在变，但改革的目标始终没变，最终就是要惠及龙港的老百姓。”郑建忠说，30多年前，龙港就喊出“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欢迎农民进城开店办厂”的建镇口号，如今龙港的改革任务并不比30年前轻。比如，传统部门制运行了数十年，带来了很强的惯性思维。龙港采取大部制，政府一共只有九大部门，但要对接上级几十个部门，开会时，相关负责人往往分身乏术。这一定程度上也需要上级部门的理解和支持。为此，温州市委、市政府提出“树立部门工作适应龙港改革需要，而不是龙港改革适应部门工作的理念”。这种相对宽松的改革氛围，又让不少龙港人想起了1984年龙港农民自费建城时，那段满怀希望的岁月。

　　龙港市成立大会现场。拍友　池长峰　摄

　　机构瘦身职能增加

　　“谁能干谁干、谁愿意干谁揭榜”

　　市委市政府办公室、市委宣传统战部、市基层治理委员会……龙港市政府所在地就是原来的“镇政府”，不过，老办公楼里，安排的是与全国所有县级市不同的全新的党政机构。

　　龙港建市伊始，选择了大部制、扁平化的机构改革路径。经过精简合并，目前只有15个党政机构，全市所有行政编制人员1600余人，机构数量和人员数量仅为同类县（市、区）的40%。

　　俯瞰龙港市中对口社区。拍友　池长峰　摄

　　然而，全域183.9平方公里，38万人口、102个社区，民营企业众多，龙港经济社会发展任务并不比兄弟县市轻松多少。一年来，龙港如何以较少的人管住了更多的事，保持了城市的正常运转？

　　“通过大部制改革，以行政低成本、高效率，惠及龙港企业和广大市民。”龙港市委组织部部长潘健说，在顶层设计上，大部制将机构合并瘦身，减少部门间职能交叉、重复，降低行政运行成本，避免推诿扯皮。

　　新加入龙港市经济发展局工作的陈炳建，对此深有感触。以前一个产业项目落地，要经过发改部门立项，经信部门准入，科技部门评估等一系列程序，“有时候定不下来，还得召集各部门开协调会，沟通费时费力”。

　　如今机构瘦身后，发改、经信、科技等职能合并到一个部门中，工作不用在不同部门间来回传递，自己局内就可以一次完成。龙港企业家、浙江诚佰环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负责人蔡杰告诉记者，公司年产12500万只无纺布环保袋生产线建设项目，“从项目赋码备案，到拿到施工许可证，只用了8天。”

　　机构合并意味着部门职能的增加，这对干部提出了更高要求。忙，是许多干部调到这座年轻城市后的第一感受，但大家忙碌而不盲目，因为有着相对明确的目标导向和评价机制。龙港设立了“揭榜挂帅”项目化攻坚机制，干部不唯单位，“谁能干谁干、谁愿意干谁揭榜，给大家充分展现能力的舞台。”

　　龙港夜景。拍友　池长峰　摄

　　龙港融媒体中心副主任薛毓训，基层经验丰富，在做好日常工作的同时，今年6月，他还揭榜助推了涂厂社区24户居民的征迁工作。他此前在苍南县委办工作，工作也不轻松，“现在工作强度更大了，但目标明确，效率很高，自己也很有成就感。”据悉，“揭榜挂帅”按项目实行积分制，积分可作为干部优先晋升职级、评先评优、提拔使用的重要参考。

　　改革总是充满艰辛和坎坷。潘健坦言，龙港的大部制改革，砍编制、减机构，完全是“刀刃向内”的改革，质疑、抱怨、压力都有。这对干部的能力和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

　　今年，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和复杂的外部环境，广大龙港干部经受住了考验。新生的龙港市仍保持欣欣向荣的势头，上半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38.1亿元，同比增长1.9%，其中规上工业增加值、规上工业利润总额等6项增速指标排名温州首位。

　　这是改革带来的成效，也是龙港进一步推动改革的信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