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启畴与心兰书社

瑞安市区大沙堤，这条街不知留下我多少足迹。

瑞安市区大沙堤，这条街不知留下我多少足迹。当下，这条街起了变化。街道两旁脚手架耸立，电锯声嘈杂，有的危房正在改建，还有民居正在修缮，将来要以历史街区的古朴形象呈现。这是政府主导的民生工程，幸哉！我仍然穿梭其间，更加勤快，因街的两头牵连着我两个家。

许启畴故居

我知道这条街曾居住过许多历史名人，从34号门台进去，我采访到一位老人，生于1934年，时年87岁，他叫孙弘。我的到来让他的回忆变得清晰起来，顷刻打开话闸，滔滔不绝，想把一肚子的话全掏捧给我。老人领我走进对面的巷弄，那里有一处乡贤故居，正是我要找的许启畴居住的地方——大沙堤31号。

迈入老门台（据说以前外面临街还有一道门台），里面尚存三间正房，穿中堂而过是小天井，中央有一座老照壁，用青砖砌成粉墙，中间部分用青砖叠成“工”字纹漏窗，颇为简洁，照壁的左边壁沿明显被拆，约55厘米宽，成了住户通行的廊道，目前两旁的轩房尚有部分保留着，部分已经改建了。

许启畴故居离我大沙堤南街口的家很近，大约80米，那儿是我的老家，这是我未曾想到的。想必改建后的大沙堤与许启畴先生在这里居住时候的面貌会更像吧，100多年过去了，大沙堤街的长宽依然。

“畸人”与“完人”

许启畴，字拙学，号雪航，生于1839年，与当时的“东瓯三杰”中的陈虬、陈黻宸交情甚笃。陈虬是那位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新式中医学堂——利济学堂的著名中医师，他是一位改良派思想家，曾与陈黻宸一起上京会试全力参与了“公车上书”活动，是这次活动的中坚人物之一，当时颇得康有为器重；陈黻宸呢，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哲学家和史学家、北大教授，被誉为“浙江大儒”“史学巨子”，马叙伦、冯友兰、许德珩等人是他学生；通过这两位在当时的影响力，可从侧面折射出许启畴朋友圈的高层次，延伸开来，许启畴的思想也应该是开化的。

据传，许启畴初诞时即颖异，既壮，行方智圆，识能见天心，融道妙。他又擅中医，工武术，精书画篆刻，书法学六朝碑版，画擅长山水，著有《意园诗钞》。同时他交友甚广，与陈虬、金鸣昌等名士相契。朋友聚会常论孔孟之道和政局时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但启畴说话也耿直，往往会发表一些激进言论，甚至菲薄尧舜汤武之仁德，所以时人称其为“畸人”。然而，他在生活处事待人接物上却相反，一直向着“完人”靠拢，每每小心翼翼，以儒家道德为准绳，从不逾矩。乡同人池志澂《许雪航先生启畴》诗云：“梧桐百尺净无枝，高格如君近亦稀。妙笔未传虫鸟迹，老来犹读意园诗。”也是对许启畴的赞许和恰当写照。

当时，许启畴心有志操，亦受乡先哲永嘉之学影响，讲究实际。尤其而立之后，更关心国家命运及社会发展，常感叹瑞安僻处浙江尽头，缺少相互学习砥砺的环境和针对平民开放的公共读书场所，心中隐忧本邑学子苦无书读。

时瑞安的玉海楼、蔘绥阁等较大藏书楼尚未建立，诒善祠塾也未创办。而建于嘉庆年间的方成珪的藏书楼宝砚斋在1850年也就是主人逝世后藏书已散失殆尽。还有瑞安的水仙亭，珠树楼等藏书楼在主人离世后藏书应该也不如以往，唯孙锵鸣建于道光年间的海日楼仍矗立在大沙堤的中段位置，藏书尤丰，并以宋麻沙本《名臣言行录》压卷。然而毕竟官宦人家一般只顾及亲眷好友，平民不易借阅。

众筹读书

正是种种客观因素存在，许启畴在同治十一年（1872）的某日，与陈虬、陈国桢、池广文、林香史、金韬甫、周苣衫、林菊君等人评议时政时，说出了内心酝酿已久的想法，有意创办一家同人可相互切磋学术平民可随时取借阅读的书社，以应公众时需。但无奈困于贫，需醵金集书才行。

众人听毕，皆有相同意见，表示要以众同好之力量为瑞邑培育一批人才，商议以众筹方式创设，我怀疑此举应该亦是开创了我国众筹方式的先河。之后，由陈虬、陈国桢兄弟左右相辅，邀约同人二十家为初创者，许启畴为发起人，定名“心兰书社”。书社的名字可能意取《易传·系辞上传》里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的心和兰两字，实际是标志着一群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要做谦谦君子，先艰难而后和同，服务于天下的信心，并营造出一种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相互砥砺的读书氛围，体现他们为开启民智培养乡里人才以及普及新学而作出的努力。

书社选址在县城西河桥东侧，大约距离大沙堤北街口100米处。恰巧得很，现在我的新家就在这边。书社创设的方式是这样的，由二十家各先出钱十五千，集资三百千，购置书籍，余款则购置飞云江南岸的涂田数十亩，以每年所得田息数十千，来添购新书以及日常的运营开支。

据史料显示，心兰书社是中国最早的一家公共图书馆，始建时间比京师同文馆图书馆早15年，比上海强学会“强学书藏”早23年，比中国最早的现代新型图书馆之一的北京大学图书馆（前身京师大学堂藏书楼）早26年。那年，许启畴34岁，筚路蓝缕、独具草创之功焉，我们应该铭记这个人物。

由于社员们齐心协力，目标一致，资金约束少，加上书社有一套科学的管理机制和运行模式，所以心兰书社的生命力似乎要比政府拨款或临时募捐要强。几年下来，书社的藏书量逐年增加，阅读者和参与者众。

据《心兰书社栗主题名》载，参与创办的名单有：许启畴（雪航）、陈虬（志三）、陈国桢（仲舫）、金鸣昌（稚莲）、何迪启（苣石）、陈葆善（栗庵）、池步赢（竹卿）、胡福臣（鹤汀）、周绍基（吟莨）、郭庆昭（融堂）、王象恒（谷如）、郭庆章（梅笛）、林赞勋（楚卿）、曾庆棋（燕卿）、林乙黎（莲舫）、彭瑞龙（荇洲）、叶遇恩（声山）、周珑（伯龙）、蒋梦熊（子渭）、林仁果（养颐）、胡黻堂、陈琮（燕甫）等。而这些人既是创办者也是从中受益的读者。

由此，心兰书社成为当时瑞安开启民智的一个重要的读书场所。

来源：温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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