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忠义耀中华——近访抗日英烈金雯后人

金玉麟、金律两家1971年在南京长江大桥前合影。

金雯（左一）与美国、法国、苏联飞行员一起合影。

1月16日是我国第三批抗日英烈之一金雯卫国捐躯80周年。近日，金雯嫡孙女金鑫夫妇从南京专程来到温州走亲访友，寻找其祖父生前的一些踪迹。笔者由此得以了解了烈士及其后人的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一、壮士碧血长空

金雯，字叔章，1908年2月25日出生在温州市瓯海区郭溪街道塘下村，后随父移居曹埭村，在家兄弟排行老三的他少时聪慧好学，勤劳俭朴，读书之余经常参加家务劳作，常为乡人邻里所称赞。

1925年，年仅17岁的金雯刚从浙江省立中学毕业就投笔从戎，以优异成绩考入黄埔军校第5期步兵科，毕业后即刻开赴前线参加北伐战争，时任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4师少尉排长。徐州之役，他冲锋陷阵，奋勇当先，左腿被炮弹击伤。鉴于空军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他响应孙中山先生提出的“航空救国”号召，于1929年考入中央航空学校第一期学习飞行，毕业后任国民革命军空军第三队队员。1933年调任中央航校飞行教官，1935年2月任空军第6队副队长，1936年4月升任队长，1938年8月任空军第二大队副大队长，1939年4月升中校大队长。

金雯从北伐开始，十余年转战南北，置生死于度外。他在书室悬有正气歌“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一联，足见其许身革命，早抱“不成功，即成仁”之决心。

1936年西安事变发生，已调任空军第7大队第6中队中队长的金雯奉命从洛阳进驻西安，担任空中通讯联络，为双方传递信息。同时接受与八路军总部联络任务，为延安运送战略物资，并接送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来往延安和西安之间。一次，他驾机飞抵延安后，周恩来在八路军总部会同朱德、彭德怀亲自接待他，并合影留念。

1937年“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战开始，金雯机队调往当时抗日前沿安徽滁县。金雯在长达4年零5个多月里，先后参加平型关大战、南京保卫战、武汉大空战、台儿庄大战、徐州战役、长沙会战和晋南等战役，几乎每天都驾机与日军进行空战。在长江口他冒着敌军炮火，率队轮番轰炸日舰，重创日舰“出云号”，受到上级嘉奖。在武汉会战中，他与苏联空军志愿大队并肩作战，立下赫赫战功，政府奖励他将官享受的待遇——南京公园里壹号小别墅一幢。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第三次长沙保卫战迫在眉睫。然而日军性能出众的新战机，使中国空军处于被挨打或不接触保存实力的局面。此时，已担任四川梁山空军总站站长的金雯，又重新被调回梁山空军第二总队第二大队任中校大队长，再赴前线。他深感国难危急，责任重大，此去必将凶多吉少，毅然将随军多年的爱人郑新玉等7名家属劝离身边，后搭乘空军赴浙江的运输车队到衢州，并辗转回温州老家。

1942年1月8日，金雯率领空军第二大队奉命参加长沙第三次会战。他率领9架CB-小轻型轰炸机突袭日军阵地，成功切断了日军退路。就在金雯率领的军机列队返航时，突然发现东南方向有追击而来的8架日中岛九七式战斗机，立即反击。这场空中搏斗持续了20多分钟，首创以我空军轻型轰炸机击落日本两架先进驱逐机之新纪录，极大鼓舞了我空军士气。当时全国各大报纸纷纷刊发号外，至今还保存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1942年1月16日，当金雯再次率领机队击退日机后发出“回归航线，伺机还击”的命令时，敌机发现3013号是领队长机，就立即组织对他进行猛烈的围攻，6架日机从左、右、上三个方向对金雯的战机穷追猛射。空战从长沙上空一直打到湘潭以南的射埠、花易一带才将敌机击退。此时，3013座机60多处中弹，同机射击手中弹受重伤，机内仪表、机械全部失灵。此时，金雯命令同机战友成功跳伞后，自己为挽救奇缺的苏式轰炸机，继续操纵驾驶。当他驾机进入贵州黎平境内时燃油漏光，时值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机械故障严重，导致飞机坠落撞山，英勇殉国，时年34岁。

金雯牺牲后，获颁发“特别抚恤”。因生前有六次战绩，颁授七等云麾勋章、宣威一等金质勋章，追赠当时空军的最高军衔——上校，并将长沙飞机场命名为“金雯飞机场”，成为当时以军人名字命名的两个机场之一。

1948年3月29日，金雯与中、美、法、苏等国航空烈士一起被同葬在紫金山北麓的南京航空烈士墓，并列第一排右侧第一位，彰显其英名和地位。

二、男儿精忠报国

金雯壮烈牺牲时，他的爱人郑新玉携带着年幼的六个孩子还在辗转温州的路上。之后随着家境突变，全家七口顽强挣扎，其中幼子金山和女儿金慧英、金蓉因饥饿或疾病相继早夭。1942年5月10日，温州市在中山公园举行万人悼念大会，各区（县）乡镇同时举行悼念活动，全市禁屠并停止各种宴会，民众素食一天。追悼会之后绕城游行，金雯次子金科、幼子金律披麻戴孝，跪在南门轮船码头上叩谢游行队伍长达一个多小时，忧国思父的场面，令人潸然泪下。

金雯牺牲后，家中三个男儿年幼立志，精忠报国。长子金玉麟继承父亲遗志毅然报名加入空军，因刚满15周岁不能上前线，被分配在南京明故宫飞机场学飞机修理技术，后从少年机械士成长为技艺高超的技术机修工。1956年他退出空军飞机修理厂，被安置到南京电瓷厂工作，成为技术高超的8级技术钳工。次子金科，1946年年仅17岁的他在杭州高校读书时与身为中共地下党员的老师一起组织学生上街游行，遭国民党特务追捕，与老师搭车到南京大哥处，并在南京地下党组织帮助下和大哥的资助下，闯过层层封锁关卡，远赴延安投身革命，并改名金壮献，以示自己像父亲那样愿为国家、为人民事业壮烈献身。1948年他随部队开赴北京，进京后上级组织安排他到中华全国总工会，并担任机械工作委员会委员。1979年起他分别担任中国机械冶金工会机械部副部长、部长和全国群众技术进步工作委员会主任,1988年任全国机械系统创造学研究推广协会会长。三子金律，1950年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中国抗美援朝的队伍人民志愿军，远赴朝鲜战场，任志愿军部队卫生员，凯旋回国后被军事干校录取,又被推荐到大连医学院学医，毕业后分配到北京解放军胸科医院工作，成为著名心血管疾病专家，晋升为教授级主任技师。

金家三兄弟分别在南京、北京安家立业。金玉麟生有一子三女，其中两人积极响应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号召，到农村去“插队落户”，为建设农村广宽天地贡献青春，返城后成为南京企业中坚力量。三女金鑫从小勤学苦读，1982年考上电大学法律专业，1990年报考国家公务员进入南京市白下区人民法院，从会计、经济师到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和法警大队政委，后成为助理审判员、审判员直至法庭、审判监督庭庭长和四级高级法官，连续六年被评为优秀公务员并荣立个人三等功。金壮献生有一子二女，长子成为国家机械部机关事务管理局干部，长女担任企业人事科长，次女在金融系统工作。金律生有二子一女，其中长子担任北京阜外医院行政负责人，长女成为幼儿园园长，次子为自由职业者。

三、后人薪火相传

金家四代后人，几十年来薪火相传，投身弘扬抗战精神工作。其中，嫡孙女金鑫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发起担任南京市航空联谊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和江苏省黄埔军校亲属联谊会副会长等，把中华民族在二战期间反法西斯的贡献昭告世界,将中华民族的精神传承后代。同时，积极参与发动各方筹资修建抗日航空烈士墓，仅民间筹资300万元。同时身体力行支持建设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纪念碑。此外，还加入寻找、编录900余名抗日航空烈士名录，让世人铭记他们为民族的牺牲壮举。如今，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已成为目前世界上首座国际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和首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和遗址名录，成为展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美、苏等国空军在中华大地上联合抗击侵华日军的英勇历史见证。

1987年7月，北京卢沟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建成时，金家后人馈赠金雯生前使用的飞行帽、防风镜陈列在馆中。1990年，金家后人参与整理的金雯壮举被收录在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蓝天碧血扬国威——中国空军抗战史料》。1992年，浙江省人民政府批准追认金雯为革命烈士，民政部颁发革命烈士证书。1993年12月，南京市归还公园里壹号小别墅，以示对英烈的褒扬工作。1995年9月，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落成，金雯英名被镌刻在碑上。同年，温州市将金雯列为全市十大著名抗日烈士进行事迹展览。2009年9月，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建成开放，金雯后人馈赠金雯生前使用过的飞行员睡袋等遗物陈列在馆中。此外，金雯事迹被编入《空军忠烈录》《碧血丹心——浙江烈士英名录》。2020年，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将金雯事迹整理成著名抗日英烈推荐材料申报中央，被退役军人事务部公布成为第三批著名抗日英烈之一。

2021年暮秋，金鑫夫妇特地从南京专程来温，寻找祖父留下的踪迹。他们寻访了祖父生前作为唯一通信联络地址的温州市区打锣桥（现广场路24号），这是金雯在考入黄埔军校前出资委托表姐丁张氏购买的建筑面积163平方米的房屋，当年一层门面供表姐开新达利鞋庄，楼上供自己妻子和三个幼子居住。他俩又来到塘下村拜访金氏家族代表，寻访祖父早年出资建设的金氏祠堂旧址。此外，还寻访当年金雯在曹埭村的旧址。如今，见物思人，缅怀万千，金雯后人与金氏家族达成意向，有意在金雯故里建一个金雯烈士纪念馆，既可告慰先人，又是对下一代的教育。

来源：温州日报

原标题：金门忠义耀中华  ——近访抗日英烈金雯后人

黄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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