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乐清人不是科举出身，为何被宰相称呼为“钱文季状元”？

很多人知道南宋乐清出了位大名鼎鼎状元王十朋。却不一定知道，与王十朋相隔三十多年，乐清又出了位被人称作“状元”的钱文子。

钱文子不是科举出身，为何被宰相周必大称呼为“钱文季状元”？

正值开学季，三十六坊君本期介绍一位南宋温州学人，学霸+名师钱文子。

不是状元胜似状元

如果说古代读书人求学时的最高目标是“高中状元”，那南宋时期的乐清人钱文子就是位“保送状元”。

钱文子（1148—1220），原名宏，字文子，以字行，后又字文季，乐清白石人，世称白石先生。钱文子是永嘉学派重要人物，特别是南宋嘉定以后，“诸儒无一存者，文子岿然为正学宗师”，被誉为“儒林巨擘”。

△钱文子像 周方德 作

钱文子非常幸运地出生在那个学风鼎盛，“人物满东瓯”的时代。当时温州学者辈出、“诸儒林立”，永嘉学派代表人物陈傅良大他10岁，徐谊大他3岁，叶适小他3岁。这三位也正是后来宋宁宗时期有人攻击“场屋之权尽归二三温人”的主角。

△陈傅良纪念馆中陈傅良像

他得以遍访名师，“永嘉诸儒，遍从之游”。钱文子与徐谊尤为相契。徐谊尽管与他年纪相差不大，但28岁就以省试第三名(第一二名为温州人蔡幼学与陈傅良)考取进士。虽是徐谊的学生，但钱文子的学术思想更多受到陈傅良的影响，比较重视历史研究，因此《宋元学案》将他列为陈傅良的同调。

在名师指点下，钱文子学业大进。淳熙十四年（1187），钱文子进入当时国家最高学府太学攻读，“月书季考，每占高等”，精于研究《春秋》。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位不折不扣的学霸高材生。

宋代选拔读书人做官，士人实际上有两种入仕的途径，一由科举登科，一由太学舍选。太学中实行三舍法，即分外舍、内舍与上舍，根据考试成绩、再结合在学期间每月行艺成绩的年终评定，优秀者可从外舍逐步升到上舍。等次越高，选拔的人数就越少，竞争也就愈加激烈。上舍生中的下等免解试，中等免省试，而上等则可以不经过殿试直接取旨授官，被称为“上舍释褐”，相当于进士登第。而上舍两优释褐则更为难得，被称为释褐状元，其名望甚至超过科举状元。

一般来说，从进太学开始，到最终得以释褐入仕，通常要花去六年时间。宋人说，“如入学六年得为释褐者，谓之‘走马上舍’”表明六年时间已算是极其顺利了。钱文子在太学只用了五年。

绍熙三年（1192），钱文子以上舍释褐步入仕途。明弘治《温州府志》中记载，钱文子“绍熙壬子三年两优释褐”。这也可以从庆元二年（1196），南宋名相、文学家周必大为钱文子送行时赋诗的诗题可以得到印证，诗题中他直呼其为“钱文季状元”。

△温州科举试院展示馆中温州状元群像

同样从乐清走出的状元王十朋，比钱文子早41年入太学。即便出色如王十朋，也花了十年时间升为上舍生。做过太学学官的南宋官员王之望，曾提到王十朋早年在太学参与舍选的经历:

△王十朋读书处

王之望说自己见到王十朋的程文，“在百千人之中卓然也”，因而置之异等。其后，王十朋在内舍每月的“私试”中又表现突出，所以能在绍兴十九年(1149)，于“上舍试”中考中第一。这令“诸儒厌服，无异辞”。但估计是因为内舍的岁终校定并非优等之故，王十朋并未成为“两优状元”。最终，王十朋于绍兴二十七年经由科举登科，而且还成为此榜的状元。

经受住考验的温州学人代表

两优释褐出仕后，钱文子被授以宣教郎的官职，此后数年在婺州（金华）等地的东阳石洞、高塘庵等书院讲学。在他进京接受考核时，却受到了“庆元党禁”事件的影响。

△四库全书中提到“庆元党禁”

“庆元党禁”也称伪学逆党之禁，是南宋宁宗庆元年间，权相韩侂胄打击政敌的政治事件，前后历时6年之久。凡与其意见相左者均被称为“道学之人”，并斥其学为“伪学”，订立伪学逆党籍，名列党籍者都受贬谪处罚，并株连门人亲故，不许担任官职或参加科举考试。被列入党籍者59人，朱熹、赵汝愚等相继被贬官或罢官。

永嘉学派的代表均被列入党籍，徐谊、陈傅良、薛叔似、叶适、蔡幼学等9人都受到影响。甚至连温籍考生也被牵连，庆元五年(1199)温州人叶味道本是此年的省元，也因此被黜失去功名。

记载南宋光宗、宁宗两朝历史的《两朝纲目备要》中，有这么一段话：

（宋宁宗庆元三年）六月癸卯，言者论三十年来伪学显行，场屋之权尽归二三温人，所谓状元、省元、两优释褐，若非其私徒，即是其亲故。望诏大臣审察其所学，而后除授。时有宣教郎钱文子者，以太学两优释褐，一任回，当召试，径就部注潭州醴陵知县而去。时人称之。

这次对温州人的考验就落到钱文子身上。钱文子是两优释褐，是徐谊的学生，又是温州人，所以被选作审查对象，外放作县官。钱文子到任醴陵之后，在当地“不卑其官，刻意民事，抚摩善良，锄治奸恶，盗贼为之屏息，豪杰望风敛戟”，县里财政状况良好，“县计”除了上供之外，还“沛然有余”。这显示出他良好的治民理政能力，并非徒有虚名。吕祖谦族弟吕祖泰因上书揭露韩侂胄野心而被贬，发配途中经过潭州时，钱文子送去财物使其渡过难关。这也显示出他性格中耿介特立的一面。

后来官至兵部尚书的蔡幼学，在其《应诏举所知状》中举荐了三位贤良之士进京任职，钱文子即其中之一。他赞赏钱文子：“以上舍两优释褐，任满例当中除，而权臣擅朝，耻于求售，俯就知县，实惠及民。”

庆元党禁事件过后，钱文子先后当过台州、常州、太平州等地的知州。台州州治有一处古迹梅台，据说就是他任知州时所修。结束地方官生涯后，钱文子应召为吏部郎官、宗正少卿等职，以朝散大夫、宝文阁待制致仕。

教出曹豳、卢祖皋等的名师

钱文子退隐后居住在家乡白石山下，在白石塾讲学授徒。

△中雁风景。陈尚云 摄

钱文子在《乐清新学记》中说：“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而以岁时合射、合舞、合语，而书其德行道艺。”可见其教学主张与现代接近，倡导德、智、体（武术）全面发展。他对师资要求更高：“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强调当教师的必须兼具学问和品德。

钱文子培育了一批出色的学生，有官至宝章阁待制的瑞安人曹豳，他的名作《春暮》“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入选《千家诗》；有被誉为“八百年来温州词宗”的词人卢祖皋，后来还被钱文子召为女婿。

著作等身的学者

钱文子多才多艺，尤精词章，作品被收入《四库全书总目》的有《白石诗传》、《诗训诂》、《论语传赞》、《中庸集传》、《孟子传赞》、《汉唐事要》、《汉唐制度》和《补汉兵志》共8种计91卷，可谓著作等身。特别是《白石诗传》和《补汉兵志》，备受历代名家推崇。

△《补汉兵志》书影，现藏浙江大学图书馆

资政殿学士魏了翁为《白石诗传》作序时，评价钱文子“学术行谊为人士宗仰”。

钱文子的《补汉兵志》更是永嘉学派的重要作品。钱文字将散见于《汉书》纪、传、表、志中有关兵制的记载予以搜辑紬绎，且于书中附入自己的精审考辨与独到见解，对于研究西汉兵制有重要参考价值。

《四库全书总目》认为这部志书“所论切中宋制之弊，而又可补汉志空阙。”清代学者朱彝尊评价其：“言近而旨远，辞约而义赅，非低头拱手高谈性命之学者所能括也。”钱文子撰志的目的在于古为今用，其门生陈元粹序言：“为宋事立仪，非为汉书补亡也。”这也体现了当时永嘉学派倡导事功之学的务实要求。

参考材料：

《钱文子生平与著述考》汪桂海

《“庆元党禁”中的“温州帮”》潘猛补

《温州市志》（1998）

《正学宗师钱文子》邱星伟

《宋代温州科举研究》陈永霖

《南宋的太学舍选与两优状元》林岩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