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韶阳：不能少了那一“片”诚信

2019-01-31 14:20:00 【个人】金韶阳

　　那是去年暑假的一天，我应邀前往朋友的武汉老家做客。

　　说实话，去之前并没有想到朋友老家居然那么遥远。明明在地图上只有一寸的距离，谁知道竟然慢慢悠悠地乘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直到次日清晨才到了终点。朋友见到我满面风尘，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走，我带你去逛木兰山。”

　　这是我第一次到木兰山。虽然之前已经从朋友口中多次听到过这个名字，但真正看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赞叹它的美。清晨的山谷好像是一条匍匐在群山脚下的长龙，两侧山崖陡立，怪石突兀，崖底的一条小路仿佛从山谷深处蜿蜒而来，悠长而没有尽头。初进谷口，入眼处便是一大片一大片泛着墨绿的爬山虎，仿佛不受环境的约束，自由地伸展着苍劲的藤蔓。小路两旁的树叶翠绿翠绿的，一片叠在另一片上面，一阵微风吹来，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浪在翩翩起舞。

　　我和朋友瞧着兴起，便往山谷更深处逛去。一路上，看也看不尽的美景，听也听不完的鸟鸣，心旷神怡。

　　我们一直爬到山顶，直到在密林中窥见太阳的全貌时，才觉得有些疲倦。歇息片刻，更觉两腿酸软，腹中饥渴难耐。朋友似乎看出我的狼狈，拍拍我的肩膀神秘地对我说：“走，我带你去尝一尝木兰山真正的美味，保证你不虚此行。”我将信将疑地拖着身子跟上朋友的步伐，本以为还要继续向上爬，没想到朋友带我三转两不转，不到百米，绕过一块大岩石后，居然来到一片平整的空地前。空地中央撘了一处草棚，草棚的一根柱子上挂了块木质招牌，上面写着“歇脚吃茶”四个大字。字体虽然看起来不如名家美观，但胜在古朴有力。

　　草棚前的空地上摆了四五张桌椅，此时已经有两桌的客人在大快朵颐了。瞧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分明也是如我们这般忘带干粮的“外地客”。一阵时隐时现的香味袭来，令我倍感饥饿。朋友笑着请我坐下，又招呼老板先上两杯凉茶解解渴。直到两杯凉茶下肚，我这才有精神打量周围的环境。

　　茅屋的老板是一位面相忠厚的中年汉子，此时正围着火炉忙前忙后，火红的炉火照在他脸上，映衬出他古铜色的肤色。坐在火炉旁玩手机的那个少年应该是他的儿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大，长长的刘海下面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衣着装扮看起来都像个初中生。

　　“猴子，别老是在那里看手机，快去再给两位客人添点茶！”又一杯凉茶喝完，我听到中年老板这样喊道。

　　少年似乎有些不愿意把目光从手机上转移，听若罔闻，直到汉子喊了许多声，这才慢吞吞地掂起一旁泡在冷水中的凉茶，绕着几桌客人挨个儿添了一圈。

　　“这里的芝麻叶面可是我们当地的传统小吃，是我小时候的最爱。可惜现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到了，只有这家最地道。”朋友一边喝茶，一边向我介绍这里的风俗民情。

　　一旁忙活着的地老板听到朋友夸赞，忍不住擦了擦手，转过身来接道：“这位老板一看就是我们本地人，连芝麻叶面这种传统面食都知道。不过，现在吃这面的人已经少啦，大家都喜欢吃快餐，谁还有那功夫等一碗面。今儿算是遇上行家了，怎么说我也得露两手，不能让客人失望不是。”

　　朋友笑着感谢老板的慷慨，又转过头来对着一脸迷惑的我开始解释。

　　原来一碗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芝麻叶面最重要的手艺不在于面，而是芝麻叶。据说，正宗的做法要求必须要用七片嫩芝麻叶在热水中反复烫三遍，然后再在麻油中“过冷”，等到芝麻叶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满了香油，最后才能与特制的面条掺和在一起。大热天里吃上一口，那味道才叫唇齿留香。只是相比其他面条，这做法也太繁琐了些，于是渐渐地就没有哪家餐馆愿意再继续做下去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吃到，我心里充满了期待。

　　“猴子，你去帮我到月牙湾那里摘几片芝麻叶回来。家里只剩这几片，不够用了。”许是很久没做这道菜，老板家的存货不够了。

　　“啥？月牙湾那么远，就为几片叶子？我才不去！不够了就少放点嘛！”男孩玩着手机，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这娃子怎么说话的！啥叫不够就少放点，供你读那么些年的书就只学到这点耍滑头了？”兴许是早就看不惯少年懒散，汉子大声地呵斥道，引得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纷纷侧目。

　　“一碗面能挣他们几个钱？我跑一趟月牙湾至少要半个小时，就为了几片叶子？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兴许是年轻脸皮薄，受不了大家的注目，少年涨红了脸毫不客气地顶撞道。

　　“你......我打你个瓜娃子！”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开启，我和朋友连忙起身拉住愤怒的老板。看着汉子一脸的愤怒和高高扬起的巴掌，少年通红的两眼中突然泛起点点泪光，说不尽的委屈难过。

　　我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为什么非要吃这碗面呢？

　　“芝麻叶不够就不够了吧，少放点也没关系。老板你也别生孩子气，毕竟上山下山一趟不容易，我俩凑合着吃一顿算了。”朋友见局面有些尴尬，也忙出声劝道。

　　“那怎么能行呢！七片就是七片，一片也不能少！”听到朋友的劝解，老板摆着手满脸通红地说道。然后不管朋友怎么劝解，他来来回回就三个字，“不能少，不能少！”

　　僵持片刻，汉子不再听我二人劝阻，撂下一句话就像风一样地朝山下跑去。“您两位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可一定等我哈！”

　　“就为了几片叶子，还要跑到山下再回来。你们说这生意做得值得吗？”我听到一旁的食客们开始小声议论。

　　“就是就是，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真是太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