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战“疫”：关乎10万人的温州鹿城“银泰”保卫战

1月29日当天共公布54例确诊病例，6例与银泰有关。

　　今天，距离2020年1月22日，正好一个月。那是农历腊月廿八，本来应该是温州人赶在年前血拼一把的日子。

　　当天下午3时许，温州五马大南商圈最大的百货商店——银泰温州世贸店突然贴出了“提早打烊”的通知。一拨拨在店内购物的顾客被劝导离开，有关银泰百货暂停营业的微信文章也在几个小时后就被温州网友们刷出了10万+。

　　资料图：银泰世贸店

　　4天后的1月26日，温州开始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作公开的通报。1月29日当天共公布54例确诊病例，6例与银泰有关，其中瓯海1例，其余5例均在鹿城。在官方公布的新增病例情况中，在银泰“中招”的，包括售货员、顾客、保洁员等。

　　“银泰”并未就此结束。1月29日至2月1日，连续4天都有公布“银泰”相关的确诊病例，随后的2月5日和2月8日，两天有3例确诊。

　　震惊之余的市民们，突然意识到病毒离自己并不远，纷纷开始检视最近是否去过银泰。就在大家有点慌乱时，来势汹汹的病毒又在银泰戛然而止。此后，“银泰”再未出现在官方的确诊病例通报当中。

　　到今天，银泰温州世贸店已暂停营业满一个月，这恐怕是它开业13年来，休过的最长的一个假期。

　　银泰温州世贸店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1个月来，这里发生的是一场关乎10万人的疫情保卫战，也是一场与未知传染性病毒的遭遇战。

　　发现银泰第一例

　　对新冠肺炎的认知，1月20日是一个分水岭。

　　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呼吸系统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钟南山在这一天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新冠肺炎已确认存在人传人和医务人员感染。

　　21日，一个与温州人有关的重磅消息接踵而至。省卫健委对外公布：国家卫健委确认浙江省首例输入性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该病例发生在温州。患者为男性，46岁，长期居住武汉市。1月3日自武汉自驾前往温州，1月4日出现发热症状遂就诊，于1月17日在温州定点医院进行隔离治疗。经省疾控中心检测，患者标本呈新型冠状病毒核酸阳性。1月20日，标本送至中国疾控中心进行病毒核酸复核检测，结果为阳性。1月21日，经国家卫健委疫情领导小组下设的诊断组专家评估确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

　　银泰的第一例疑似病例在1月20日被发现。当天中午，鹿城区疾控中心接到了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打来的电话：发现一个新冠肺炎的疑似病例。

　　鹿城区疾控中心的项方吕和同事一同赶到医院，在对该患者做流行病学调查(下简称“流调”)时，了解到该患者在银泰工作。同一天，瓯海区疾控中心在对另一个疑似病例做流调时，发现也是在银泰工作。

　　“银泰出了两例疑似！”，这一消息被迅速传递到了鹿城区疾控中心。

　　“同一个地方发现了两个新型冠状肺炎的疑似病例后，按照国家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我们疾控中心就要作为一个突发事件来处理。”项方吕说，一方面抓紧整理流调报告，另一方面也在迅速思考如何应对，为区委区政府提供决策参考。

　　尽管还是疑似病例，鹿城区疾控中心将它们当成确诊病例来对待。多位疾控专家以及卫健部门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对于这种新型冠状病毒的特点，大家有一个认识的过程，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它的传染性、危害性这么强。这时候作出暂停银泰营业的决定，需要勇气和担当。

　　“要不要关？”

　　银泰出现疑似病例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鹿城区委区政府。在省市疾控、卫健部门提交的处置建议当中，将银泰暂停营业是其中之一。

　　当时，银泰发现的两例均为疑似病例。过年前几天，是银泰大做促销、人气正旺的时候。摆在鹿城区委区政府面前的，有两个艰难的“二选一”。

　　“要不要关？”

　　一方面，对于疫情防控而言，“关”自然是最为稳妥的举措；另一方面，在疑似病例的情况下，党委政府强制一个大型百货商场关门，有没有明确的法律依据？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性和危害性尚不明确，动则关闭会不会小题大做？如果新冠肺炎的传染性不强，关闭有没有必要？如果对疫情的判断失误，贸然关闭对企业造成损失和责任，谁来承担？

　　“是马上关，还是走程序关？”

　　《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传染病暴发、流行时，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立即组织力量，按照预防、控制预案进行防治，切断传染病的传播途径，必要时，报经上一级人民政府决定，可以采取限制或者停止集市、影剧院演出或者其他人群聚集的活动等紧急措施。

　　也就是说，即使要关，也需要报经上一级人民政府决定，作为县级地方人民政府，鹿城区并没有直接强制关闭的权限，除非银泰温州世贸店同意主动关闭。但是，在前期与银泰方面的对接当中，银泰对于暂停营业一事，并没有马上同意。

　　“我们当时想的是，必须要和病毒争夺时间，我们必须抢在它传染给更多人之前，早一分钟把传染源切断，就能从病毒手中抢下更多的生命！”鹿城区相关领导介绍。

　　一方面与银泰继续沟通，另一方面鹿城区委区政府也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在与市领导以及有关专家反复沟通后，1月22日中午12时，区行政中心的三楼会议室，鹿城紧急召开了区委常委会议，区委书记姜景峰主持，议题就是一个——“银泰疫情处置”。

　　最终，所有常委班子成员举手赞成“关闭”，为银泰的疫情处置挑下了担子，并成立了温州首个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防控应急指挥部，次日正式发文，并确定了一系列疫情的防控处置举措。(注：该指挥部于1月28日更名为鹿城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

　　1个小时后，鹿城区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就进入银泰温州世贸店，对商场内部进行消毒处理。与此同时，鹿城区继续与银泰温州世贸店方面沟通暂停营业一事，最后在多方的努力下，银泰方面同意主动暂停营业，并配合做好顾客的清场。

       当天下午5时许，整个商场关闭，这个原本有几千人活动的商场被清空，也阻止了更大的危机的发生。

　　找到10万人

　　在关停银泰温州世贸店的同时，另一项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在银泰温州世贸店的人群主要有三类：一是包括工勤在内的行政人员；二是各柜台的导购，也就是营业员；三是到商场来的顾客。银泰温州世贸店最早发现的两个疑似病例，都是该店的行政人员，后续发现4名较早的感染者都曾去杭州开过会。

　　按照国家卫健委2月6日公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第四版)》：基于目前的流行病学调查和研究结果，该病毒潜伏期为1-14天，多为3-7天；传染源主要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患者，无症状感染者也可能成为传染源；主要传播途径为经呼吸道飞沫和接触传播，气溶胶和粪-口等传播途径尚待明确；人群普遍易感。

　　鹿城区对此三类人员进行了分类管控，并将人员筛查的范围扩大到7天，但是这一人员的数据量颇为庞大。据统计：涉及银泰的行政管理人员76人，营业员1254人。在这个期间来过银泰的顾客数量惊人——经过公安部门大数据以及运营商的研判显示：1月14日至1月21日，在银泰温州世贸店附近停留超过15分钟以上的有8.2万人，超过1小时的有3.7万人。加上银泰附近小区的居民，需要管控的人数超过10万人。

　　1月22日当晚，温州首个集中隔离医学观察点在鹿城设立。根据鹿城区委区政府确定的处置方针，先把疑似病例的密切接触者——76名行政人员作集中医学观察。涉及的营业员有1254人，这些营业员来自全国各地。银泰暂停营业时，一部分营业员已经在外地。鹿城区要求属地镇街联系对接每一名营业员，要求他们马上居家隔离；如果不在鹿城的，则通知当地政府落实处理。

　　最难找的是顾客。鹿城区组织了50人的专门队伍，连续几天分三次给8.2万人的手机发出温馨提示，要求顾客居家隔离，少与人接触，提醒其病毒发生的风险。对下落不明、街道难以处置的相关人员，与公安部门建立实时对接机制，运用技术手段查找人员信息，通过联系亲属、联系户籍地查找、定位查找等方式，确保无遗漏、无死角。

　　1月23日，银泰的首个疑似病例被省疾控中心确诊。而此时，与最早发病的行政人员直接接触的密切接触者，基本已经在管控范围内。

　　鹿城作出银泰暂停营业的决定对了，这一决定从传染病很强的病毒手下抢到了宝贵的时间。

　　几天后，鹿城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成立银泰专班，专班由鹿城区经信局、商务局、市监局、政法委、卫健局等10多人组成。“总体来讲，我们那几天就处在不断处置，快速排查，以银泰确诊、疑似病例为核心重点，通过分层分类，将相关人员采取对应的防控措施，强化防控精准性、科学性、有效性，形成全覆盖的防控体系。对行政人员严格落实集中隔离和接触史排查，对导购人员实行集中隔离严密控制疫情扩散可能，对1月14日至1月21日期间出入过银泰的顾客等人员通知实行居家医学观察，确保覆盖到位。”鹿城区有关领导介绍。

        市里派驻鹿城的联系领导、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葛益平多次到鹿城指导防控工作并要求：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疑似病例的密切接触者、密切接触者的密切接触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几率，也要尽百分百努力，争分夺秒地毯式搜寻，即便大海捞针也要找对人、找到人，找全人。

　　没有一例交叉感染

　　鹿城首个集中隔离医学观察点设在大南街道辖区内。该街道的工作人员也被抽调到隔离点工作，这里隔离的大部分是银泰的行政人员。项斌斌也是大南街道被抽调的工作人员之一。

　　他从正月起开始在隔离点工作，没有防护服，刚开始只有普通的一次性口罩。2天一轮，他从值班以来就让妹妹去同学家借住，同时也尽量不去单位，避免自己与同事和家人的接触。

　　“新型冠状病毒是个新事物，我们刚开始接到任务的时候，对于到底怎么集中隔离，隔离的时候如何分工，垃圾如何处理、宾馆如何消杀等等，都没有概念。后来在疾控、卫生等部门的指导下，建立了一整套的机制，大家也从一开始的心存畏惧，到逐渐定下心来。”项斌斌说。

　　在发现银泰营业员当中也有确诊病例后，鹿城区又将辖区内的500多名营业员集中隔离。

　　为了后续应对可能增长的其他病例的密切接触者，鹿城区在三天内确定了43家集中隔离医学观察点，并组织街镇、公安、卫生、疾控等人员进驻观察点，每个观察点安排28人，轮班对医学观察点的密切接触者进行管控和服务，包括用餐配送、心理疏导等。

　　鹿城区有关领导介绍，截至今天，鹿城区范围内发现的与银泰温州世贸店有关的确诊病例有28例，发病的包括行政人员、营业员、顾客以及亲朋好友等。其中行政人员发病5人，营业员5人，顾客5人，管理人员的亲朋好友5人，其他发病的是二代、三代的病毒接触者。其中涉及银泰的疑似病例目前只剩下1例，而银泰确诊的28例当中已有12例出院。

　　最多的时候，鹿城的集中隔离医学观察点有4800多人，到昨天下午2时，集中隔离医学观察的人数已经下降到895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观察点没有发生1例交叉感染，说明我们的机制是有效的、到位的。”鹿城区有关领导表示，密切接触者在离开观察点前，都与观察点的工作人员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很多人还专门发来信息，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感谢。

　　淡出视野

　　据了解，目前鹿城的确诊病例主要分两类，一类是银泰相关的病例，另一类是武汉输入性的病例。其中银泰病例当中，最多一例人传人，是1个人传染了9个人，可见该病毒传染性之强。

　　截至今天，鹿城已经连续6天无新增确诊病例。银泰更是超过1星期没有出现新增病例。当初，让人惶恐的“银泰”，已经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

　　市疾控中心有关专家也认为，银泰的“疫情”目前来看已经基本结束。

　　回顾一个月前所作的决定，当时银泰在鹿城区委区政府的坚持下，主动将商场关闭，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如果当初没有关掉，加上年前几天的人流，那银泰引发的疫情完全可能出现爆发式增长，对整个鹿城，乃至温州的疫情防控都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我们当时的处置还是及时的，使得银泰这个‘疫点’的传染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鹿城区相关领导说。

　　该领导表示，银泰疫情处置的意义在于，一是及时切断了传染源，信息公开、宣传到位，以点对点的形式通知了密切接触者，明确告诉在哪一个柜台出现病例，要求他们做好自我隔离和防护，有发病及时向政府求助；二是以此为契机，对温州老百姓作了一个很好的疫情宣传，提醒了市民更加重视疫情；三是及时采取措施，减少了银泰发生的疫情对其他县(市、区)的影响。

　　“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在与病毒争夺时间和生命的战役当中，鹿城打赢了“银泰”这场疫情保卫战。

　　注：本文提到的“银泰”无特别注明，均指银泰温州世贸店。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