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的秋天

　　在诗歌文化上，温州最早的知名度源于谢灵运到来的那个秋天。

　　谢灵运一生，早有文名，却为何来到温州后才突然爆发山水诗创作高峰？这当然与温州这片山水之境有直接关系。

　　谢灵运于公元422年早秋来到温州，任永嘉郡守。作为一名旅行家，初来温州时，他有什么独到的发现？如果我们跟着谢灵运的足迹，游览温州秋色，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体验？

　　不妨先来看“诗圣”杜甫在《送裴二虬作尉永嘉》诗中的解读：“孤屿亭何处？天涯水气中。故人官就此，绝境兴谁同。隐吏逢梅福，游山忆谢公。扁舟吾已僦，把钓待秋风。”

　　杜诗又何解？

　　跟着“山水诗一哥”谢灵运的足迹，秋游完温州再说吧。

　　一

　　在中国诗歌史上，谢灵运作为中国山水诗鼻祖，是没有争议的。谢灵运传世的一百多首诗作中，就有二十多首描写温州山水。所以，温州作为中国山水诗的发源地，也是没有争议的。

　　如果我们对公元422年的谢灵运秋游温州足迹做一个旅游攻略，线路大概是这样的：温州府衙-松台山-永嘉绿嶂山-大若岩陶公洞。

　　温州城兴建于1700年前，设计上以九星北斗的“山水斗城”为格局，四围城墙依山而建。其中，西南面城墙所绕环的山，就是松台山。

　　初来温州时，谢灵运在松台山脚兴建了西射堂，作为当地年轻人们练习射艺的场所。

　　他所作的《晚出西射堂》有如下几句：“步出西城门，遥望城西岑。”“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

　　走出西门，遥望夕阳下的山，枫叶红了。

　　如今，我们若到松台山一带游玩，更适合用当下流行的Citywalk方式。晚霞染红时分，漫步在松台山脚的九山湖畔，依然会看到温州老城最美的景。

　　松台广场 图源：温州发布

　　绿嶂山，则位于今永嘉县城。初来那个秋天，谢灵运是泛舟而去的。谢灵运诗《登永嘉绿嶂山》中有“涧委水屡迷，林迥岩愈密”之句。

　　遥想当时，谢灵运从温州市区溯瓯江而至楠溪江，山水愈发美妙。行至绿嶂山，终于忍不住“裹粮杖轻策”登了上去。当然，如今我们从温州市区去绿嶂山，非常方便，自驾差不多半小时可达。

　　在山水优美的楠溪江，乘着舴艋舟的谢灵运，游到了更远的小楠溪流域，登上了如今被称为陶公洞的石室山。他在游记中写道：“楠溪入一百三十里有石室，北对清泉，高七丈，广十三丈，深六十步，可坐千人。”

　　如今的大若岩陶公洞，依然有小楠溪流域最美的景。近年山下还有特产楠溪黄精饼。这看似与谢灵运没啥关系，其实却不然。因为登石室山后，谢灵运就在《游名山志》中记下了“石室山产黄精和紫苑”。

　　楠溪江 图源：温州文旅资讯

　　二

　　翻看谢灵运的诗歌，会发现，他在温州的一整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游山玩水。

　　游玩了瓯江北岸的楠溪深处之后，那年秋末冬初，他又往南远行到了平阳岭门山。

　　正如一名摄影师会在旅途中拍下景物最美的瞬间，作为诗人，谢灵运也在他的行程中用诗歌记录了最经典的温州山水。如今我们再看这些诗歌时，发现这些景点依然是最经典的。

　　到了公元423年的秋天，游历过大半个温州的谢灵运，已然是温州游的深度玩家。所以我们看这一年秋天的游线时，会比前一年的更兴奋一些。

　　公元423年秋天的谢灵运游线攻略大致如下：乐清磐石-白石中雁-雁荡山斤竹涧。

　　后来很多务实主义者对谢灵运的好感，都来自公元423年秋天，他在乐清磐石所作的《行田登海口盘屿山》和在白石所作的《白石径为民行田》。

　　行田，也就是巡视农田。当时乐清入海口一带，常有海潮侵袭农田，磐石与白石一带常有饥荒。谢灵运在诗中提出了建造大坝阻拦海潮的宏大构想：“千顷带远堤，万里泻长汀。”

　　1600年前的谢灵运，面对咸潮冲毁良田时，一定想不到，如今的白石中雁村，眼下500亩金黄的下坭梯田，已然成了乐清最热门的网红打卡地。如今人们流行说多巴胺色系，深秋里成片金黄的丰收色泽，才真是满眼令人愉悦的多巴胺色。

　　白石中雁村 图源：温州文旅资讯

　　至于名列“三山五岳”的雁荡山，最初留下文字记载的也是谢灵运。他在游记中说：“芙蓉山有异鸟，爱形顾影不自藏，故为罗者所得。”这应该就是后来被称为“雁山五珍”之一的山乐官鸟。

　　芙蓉山，也就是后来的雁荡山，盖当时未有雁荡之名也。

　　谢灵运到时的雁荡山，尚未开发，他的诗歌《从斤竹涧越岭溪行》，记录的也是他和随从们开山辟路见到的原始森林情景。可惜的是，丛林密布的雁荡山，他当时没能再深入，没有见到灵峰、大龙湫等后来名动天下的壮丽奇景。

　　斤竹涧，如今有古道通往雁荡山能仁村。古道沿着深山溪流而行，深秋时分，蒹葭苍苍。台风“利奇马”登陆时，斤竹涧古道曾被严重破坏。不过，今年夏天终于修复完成了。

　　这个秋天，循着谢公足迹登斤竹涧古道，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斤竹涧古道 图源：温州文旅资讯

　　三

　　当然，谢灵运在温州的游线，远不止于此。

　　比如公元423年的夏天，他还开发了一条温州西南郊区的沿海游线：吹台山-丽岙-仙岩-大罗山。

　　事实上，这条线路也非常适合秋游。

　　瓯海吹台山，因仙人王子晋曾在山中吹笙台吹笙的传说而得名。谢灵运在游记中写道：“吹台有高桐，皆百围。”

　　吹台山附近，如今尚有地名叫桐岭、桐溪。可惜谢灵运当时尚未有桐溪湖。如今，你若深秋游逛吹台山，不妨再拐到桐溪湖，这里是每年秋冬季成千上万只野生鸳鸯飞来过冬的湖泊。

　　桐溪 图源：温州文旅资讯

　　至于瓯海茶山与丽岙一带，在1600年前还是东海一角。游历这一带时，谢灵运写有《游赤石，进帆海》，其中有名句“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

　　到仙岩，谢灵运写有《舟向仙岩，寻三皇井仙迹》；之后，他登上了大罗山。

　　谢灵运游记中有载：“泉山竹际及金州，多麦门冬。”又载：“泉山多牡丹。”

　　温州大罗山，古名泉山，因为山中多湖泊与清泉。大山东北枕海。

　　从某种角度说，谢灵运登过的大罗山，比现在要美丽许多。因为当时山顶有湖，湖畔全是盛开的大朵野生牡丹。而且，山脚就是大海。

　　不过，如今秋游大罗山，依然有许多极具美感的打卡点。比如，山中依然多湖泊。每到秋日水位下降时，大罗山天河西水库就会变身纯绿色的大草甸，犹如童话世界。

　　大罗山 图源：温州文旅资讯

　　最后，让我们回到本题。为什么如今我们还要循着谢灵运的足迹秋游温州？

　　或许可以说，正是他留下的这些温州山水诗篇，令那个时代的温州山水与他一样变得千年不朽。

　　所以，当杜甫想到永嘉时，会马上联想到“孤屿亭何处？天涯水气中。”那里有谢灵运泛舟登临过的江中孤屿啊。

　　《游赤石，进帆海》中的“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则被李白化用成了“楚臣伤江枫，谢客拾海月。”

　　也正因谢灵运在温州写下的诸多诗篇，令600年后的苏轼发出了“自言官长如灵运，能使江山似永嘉”的感慨。

　　（注：本文谢灵运诗歌时间线，据南航著《谢灵运诗传》。特此感谢）

　　来源：温州宣传

　　原标题：谢灵运的秋天

　　作者：翁卿仑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