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宽与温中情缘

平阳县江南乡白沙里刘店（今属龙港市）的居民世代耕读传家，出了不少名流大家，其中就有浙南教育的先行者刘绍宽。

刘绍宽留下了哪些教育足迹？温州中学如何成为省内名校？刘绍宽和温州中学的情缘，就开始于他任职温处学务分处的这段时间。

整顿学堂

1902年，温州府学堂成立时，因孙诒让谦辞，由余朝绅任府学堂总理。不久，余朝绅出任温州商会会长，由于会务繁冗，加之府学堂新旧派系斗争激烈，仅仅八个月之后，余朝绅辞去了总理一职，由原副总理陈祖绶接任，后总理一职改称监督。在此期间，旧派势力强大，温州府学堂办学困难，管理混乱，风气腐败且声名在外。“堂中学生腐败之名为五县最”“大为商家之累，故商家皆以学生为畏物”，以至商家都不敢也不愿为温州府学堂捐钱。

1906年2月，省里发文要求温州知府锡纶整顿温州府中学堂。4月，孙诒让致函锡纶，请在京的陈黻宸来商整顿温州府中学堂事宜，但陈黻宸、黄绍箕等在京温州知名同乡电荐孙诒让主事温州府学堂，刘绍宽副之。不久孙诒让保荐刘绍宽专任。

5月，刘绍宽在孙诒让和锡纶的支持下，走马上任温州府学堂监督，成为温中第三任校长。虽然是第三任校长，实际上，前两任校长总任期还不到四年，温中的第一届学生尚未毕业，温中尚处在婴儿期。正是刘绍宽等人艰苦卓绝的工作，才使温中渐入正轨，逐渐成为省内名校。

1909年温州府中学堂第一届毕业典礼合影：温州知府吴学庄（前中）、监督刘绍宽（右四）。本文图片为厚庄教育史馆提供

树立威信

刘绍宽以严肃纪律，树立威信来进行整顿。

5月23日刘绍宽第一次到校，在就职演讲之后，他牌示明日考试。颇有意味的是，他于前日就让人在学校张贴《紧要规条》8则，并牌示要重新收录潘云路等7名学生。

这里可能有一件无头公案。早在1906年3月9日，潘云路等学生就来到学务分处告状说堂中学生在外滋事，请总理陈祖绶斥革不得，希望学务分处干预此事，当时就是刘绍宽负责处理此事，但刘绍宽只是说希望他和陈总理协商解决。24日，又有四名学生来说陈总理斥革学生不公，刘绍宽还是希望他们和教习协商解决。这有可能意味着学务分处甚至不能插手温州府学堂的工作。

从刘绍宽牌示要重收潘云路等人的情况来看，潘云路要求斥革滋事学生的请求非但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是他自己和其他6名同学被斥革了。

5月22日晚，有学生撕毁了《紧要规条》，捣毁了示牌。24日考试之后，刘绍宽问起了撕毁规则和捣毁示牌的事，并让学生就是否认同他的《紧要规条》和重收潘云路等签名站队，最后的结果是22人认同，25人不认同。阅卷之后，刘绍宽从不认同的25人中找出试卷雷同者李士玙、彭绍丰、黄灿、陈闳等4人，决定予以斥革。李士玙等闻风，带领多人来闹，甚至说：“在堂五年，陈监督未曾惩罚，今遽斥革，岂新监督权力果胜陈监督十倍耶？”

刘绍宽以学生骄纵已极，不能约束为由，当即向府署辞职。温州知府锡纶当即拍板，支持刘绍宽革办李士玙等4人。25日上午九点，锡纶、孙诒让亲自到堂，宣布“李生必革，潘生必复，诸生愿者留，不愿者去”。有太守压阵，闹事的学生如泄了气的皮球，“于是到堂学生43人皆书留，嗣后续书者3人”，从此学潮平息，刘绍宽在温中树立了权威。

后来，潘云路成为温中首届毕业生中三名最优生之一，而李士玙、彭绍丰、黄灿、陈闳四人不见于《温中百年》学生名录。有趣的是，首届三名最优生中，还有一名叫陈闳恕的学生，他与被除名的陈闳仅一字之差，成为温中初期的一位重量级人物。

刘绍宽亲手制订的学校章程。

聘请名师

在温中站稳脚跟后，刘绍宽结合他多年从事教育和国内外考察的经验，于1908年制定完善了《温州府官立中学堂暂定章程》26章，成为温州中学百年来的办学基础，为温州中学优良学风的形成做出了重要贡献。

刘绍宽在温州中学任职两次，总计七年多，他求贤如渴，重金聘请多位名人来温中任教，如毕业于圣约翰大学的陈守庸，化学教员金伯昭、国文教员王子祥、算学教员陈式卿等。当时他任校长同时兼经学、修身两课，月俸为40银圆，而陈守庸的月俸高达120银圆。1909年，破格录用温中首届毕业生任宏中、潘云路、陈闳恕留校任教，后来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独特眼光，陈闳恕在此后的25年中培养了难以计数的数学人才，大数学家苏步青、李锐夫、方德植、白正国、杨忠道、谷超豪等都出其门下，为温中日后成为“数学家摇篮”奠定了坚实基础。这位陈闳恕就是温中大名鼎鼎的数学名师陈叔平。

有趣的是，刘绍宽虽然是典型传统文人，但他对数学有浓厚的兴趣，曾在日记中表示，如果他从事数学研究，也许有所成就。

刘绍宽主校期间，利用他的影响力，不断扩建校园。1907年，以原鹿城书院为址建造教室三座，计上下10间教室。改校后的四贤祠为学生宿舍。1910年，划购城守备营演武厅旧址，增辟操场。1911年，中学堂与审判厅划定，将外操场东边、署后一半空地和署东皂树界内一半地基归中学堂，校园面积达到空前的40余亩。

各项事业也蒸蒸日上，邑中学风大振。上世纪三十年代，一大批学术界名流如郑振铎、苏步青在国内崭露头角，为温中赢得了极大的荣誉。他们大都毕业于刘绍宽主校期间或之后不久，很多人也直接聆听过他的教诲。

刘绍宽1912年离开温中时写下《辞中学校长之职留别六首》，其中《别同事》一诗如下：“瓯骆弦歌地，骎骎六载留。冥行嗟擿埴，涉险赖同舟。绝学开新径，颓波挽倒流。育才吾党事，岂为稻粱谋？”“育才吾党事，岂为稻粱谋”正表达了刘绍宽的平生之志。

刘绍宽日记提到首届毕业典礼中，“吴太尊学庄、刘观察祖经、朱学师寿保、余小泉太史、吕文起观察、陈经敷大令、黄仲荃孝廉均在座。毕业生计最优等三名：任宏中、潘云路、陈闳恕”。

局势变幻

温州小南门外是温瑞塘河的起点。塘河上百舸云集，河边商铺鳞次栉比，乃是温州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其中一家南货店字号金德泰，前街后河三间店面，生意红红火火。店主姓刘，来自江南白沙里的大户人家。

1911年11月7日傍晚，店门口闪入一个身影，身着长衫，乃是先生模样，却头戴一个乡下人的大斗笠，笠檐低垂，昏暗中完全看不清面容。刘掌柜迎上去，正想询问，来人一句“噤声”，将刘掌柜拥入后堂。来者正是温州中学堂校长刘绍宽，他这是“避难”来了。原来，辛亥革命波及温州，传言有人要拥护他搞独立，这谁顶得住，还是到老同乡的店里躲一躲，真不行，也可以雇船回老家避避风头。拥护一个中学的校长搞独立，这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在当时，也不是特别离谱的事情。就在11月10日，乐清劝学所曹志旦等揭竿起义，公推曹为政务长，后被任命为乐清县民事长。

由于局势动乱，温中经费没了来源，刘绍宽东拼西凑支撑着中学堂艰难度日，年底他在日记中写道：迨余归，不名一钱，乃向陈守庸及吴郁周各支来一百元，携归度岁。

第二年开学，局势变幻莫测，“有新辈私议学校亦须革命”，刘绍宽一介书生，恐自身难撑局面，就提出了辞职，于1912年5月离开温中。刘绍宽在温中第一任期内的功绩是多方面的，总结起来主要有整顿秩序，厘订规章；扩建校舍，扩充学额；编写教材，亲自任课；改任为聘，广延名师；扫除积弊，大胆兴革；多方学习，博采众长。

至于第二次出任温中校长，刘绍宽在接任之后不久就在日记中称自己乃是“蛇足”之举。后来由于校内两名教员不和，乃至煽动学生闹事，经刘绍宽严肃处理，学潮平息。但刘绍宽心灰意冷，他说就算没有学潮一事，也会辞职，原因在于“外间应酬亦无虚日”“外间所议地方诸事，往往见及，于学务未免抛荒”，社会风气已变，当年支持他的一班老人如孙诒让、陈黻宸、徐定超等都已作古，实在不是他一己之力所能改变了。

其实，校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他初任校长得到温州几任太守的大力支撑，其日记可见他被重视的程度：1910年七月初七，新任知府冯太守（敩典）今日履任。午后同黄仲荃往道贺。少顷，冯太守来回拜，在堂小叙。

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再加上校长本人如果为人正，能力强，何愁办学不成？反观他再任校长时，刘绍宽的辞职肯定是源于某种被忽略的感觉，所谓孤掌难鸣是也。

作为教育家、经学家，能做什么？如果得到重视，就尽心竭力施展自己的才华，为社会做贡献，如果被忽略，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名节。

来源：温州宣传

原标题：刘绍宽与温中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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