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鸭不过秋

　　俗话说“无鸭不过秋”，立秋是由热转凉的交接节气，池塘里的鸭儿养得正肥，营养价值也高，且鸭肉性凉在这干燥易上火的秋天里吃最合适。故而人们将鸭肉称为“秋季滋补第一肉”。

　　秋天的怀溪，一弯熠熠闪光的溪流蜿蜒穿行于峡谷之间，两岸山水相映如诗如画。好山好水孕育好鸭，怀溪番鸭隐于山野乡间，不起眼却在秋食中一鸣惊人。怀溪的番鸭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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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古籍《尔雅》中记载了伏羲氏发明网捕捉野鸟的事，被捕的野鸟中就有绿头野鸭。以前，人们把野鸭称为凫，家鸭叫作鹜。“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少年诗人王勃以落霞、孤鹜、秋水和长天四个景象勾勒出一幅宁静致远的画面，成为千年来鸭子在秋天最唯美的一次出镜。

　　中国人食鸭肉的历史，要追溯到四千年之前。贾思勰《齐民要术》有载：“……子鸭六十七日，佳。”南朝《食珍录》中记载“炙鸭”，整只鸭去烤，或者切片去烤，这是当时的主流吃法。北宋时，已经记载有煎鸭、入炉细项莲花鸭；南宋时期，“食市”中已常见烤鸭。“知我犯寒来，呼酒意颇急。抚掌动邻里，遶村捉鹅鸭。”大词人苏东坡也有秋冬吃鸭补身的习惯。

　　怀溪山清水秀格外适合养鸭。

　　怀溪发源于黄罗山南麓，一路蜿蜒汇入鳌江，溪流清澈溪水甘甜，溪滩边堆着裸露的怪石，水从石头罅隙间流过，水声汩汩，诉说着四季不变的情怀。遍地的野草野菜为鸭子生长提供了充足而无公害食物保障，使这里长大的鸭子更具野禽风味和营养价值。乡人在农闲时养鸭补贴家用，时日一长，就演变为习俗。

　　怀溪番鸭的养殖历史可以追寻到清末。

　　还记得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里，摇摇晃晃的煤油灯下，菜籽油的香气含蓄内敛，炉灶内干柴烈火等候多时，一把后院的嫩姜丢入锅内，香气瞬间在油锅中炸裂开来。掌勺的当家人迅速将剁成块的番鸭倒入油中炒干，微微焦黄的肉香渐渐充盈整个厨房，再徐徐倒入清澈甘甜的山泉水，美好的滋味顺着烟囱，倚着袅袅炊烟，向竹林、溪水、远山飘荡。

　　微糊的柴火饭，猪油炒的应季时蔬，再痛快喝上两碗老鸭汤。这是怀溪农家对秋天最庄重的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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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又是一年立秋过后，阳光褪去了夏日燥热显露出几分和煦，溪边的芦苇在秋风中摇曳，柔柔曼曼。一只只番鸭半眯着眼舒服地浮在水面……

　　每年立秋前后，怀溪家家户户都沉浸在买鸭、吃鸭的喜悦中。一家人提前一两个星期就要打定主意张罗立秋的这只番鸭，或抓上一只自家养的，或买上一只“好人家”养的地道鸭子，丝毫不马虎。煮鸭料酒要用自家酿造的红粬酒，可去腥味。

　　怀溪人对番鸭的专研可细致了。番鸭好吃的奥义在于优质的鸭肉、地道的佐料和娴熟的烹饪，并讲究独特的烹调方法：现杀现烧、先炒后煮、柴火烹制、火候适宜。“现杀现烧”是食材新鲜的前提，“先炒后煮”是去腥入味的技巧，“柴火烹制”是风味纯正的保证，“火候适宜”是酥而不烂的秘诀。

　　这几天，当地的番鸭一条街生意也格外火爆，在外游子从四面八方赶回，吃上一桌魂牵梦绕的家乡菜。碧绿脆甜的本地菜瓜，金黄浓郁的番鸭汤，当季新酿的杨梅酒，围绕着喜气笼满餐厅，笑声溢出窗外。鸭腿一定要留给小小孩，是长辈对孩童健康成长的祝福。

　　一碗番鸭，把酒盏，话别情。改革开放后，怀溪番鸭闯荡世界各地，无论身在北上广，还是远在法国、意大利，立秋时节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煮上一锅番鸭慰藉乡愁。

　　当然，如今番鸭已成家常菜，不必苦苦等待立秋才能一尝美味。从当地的农家乐到大街小巷的番鸭连锁店，关于番鸭的情怀代代传承。“怀溪番鸭”不仅成功注册国家地理标志商标，其烧制技艺被列入温州市第八批非遗名录，也成为“平阳五个鲜”特色农产品区域公共品牌的其中一“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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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温州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孕育了无数令人垂涎的独特美食，藤桥熏鸡、初旭鸭舌、矮人松糕、长人馄饨等，它们如同散落在各地的璀璨明珠，各自闪耀独有的光芒，连接着家与远方。

　　这碗番鸭，正是这样一份情感的寄托。它不仅仅汇聚了食材的精华与烹饪的艺术，更蕴含家的味道、敢闯敢拼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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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浓浓番鸭汤，尝的是白手起家、艰苦奋斗的信念。曾经的怀溪交通闭塞、土地贫瘠，勤劳俭朴怀溪人靠一只只番鸭积累出闯荡世界的第一桶金。番鸭味美，他们却只舍得在立秋和年夜饭上一饱口福。当下的怀溪发展依旧面临困境，不是交通要道，没有天然良港，但他们依然能够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中开设番鸭一条街，把一道特色菜做得红红火火。

　　一碗浓浓番鸭汤，品的是闯荡天下、四海为家的勇敢。随着改革开放，青山碧水重峦叠嶂的家乡，再也拦不住少年的拏云之心，他们丢下赶鸭杆，攥着一张车票，大胆地前往世界各地，形成了温商第一批开拓者。不仅是杭州、上海等大城市，从通都大邑到穷乡僻壤，甚至在欧陆各国城市，到处都有操着怀溪口音的生意人。他们走遍千山万水，尝尽千辛万苦，赚回千金万银。如今身闲时序好，更加感谢年少勇敢的自己。

　　一碗浓浓番鸭汤，念的是感恩之心、思乡之情。厨房里忙碌的奶奶，种地回来刚刚脱下蓑衣的爷爷，还有那一盘热气腾腾的番鸭汤……即使远在四海难相见，那碗番鸭汤却依旧在记忆里微热。怀念从味蕾开始。所谓故土难离、旧人难舍，其实说的就是只有最熟悉的人、最熟悉的味道才最让人安心。而对于久未归家的旅人而言，这一碗番鸭更是如同家的呼唤，提醒他们无论走得多远，家的温暖始终是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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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无鸭不过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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