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报业协会副会长徐峻 | 温州模式的赋能：一座内在动力强劲的城市

2019-09-18 18:20:00

　　2012年过完元宵节，我带着记者匆匆赶到温州，采访报道这座城市刚发生的“民间借贷风波”。每天采访12小时以上，总计采访人数108位。整整用了12个工作日，记录那场被称为中国首次区域性的民间金融危机。

　　2014年民间借贷风波并未结束，温州多年来脱实向虚引起的实体经济和产业空心化的深层次危机又开始呈现。我们再次对这座城市进行深度采访。我撰写了12篇观察评论和通讯配发短评，并与记者完成了8篇长篇通讯报道。创下了一个地方、一次采访、多篇报道的历史纪录。

　　远离大都市，远离大市场，远离大资源，甚至还远离大战略，这样地理位置的一个城市，又遭遇民间借贷危机、实体经济脱实向虚深层次危机、经济大环境不景气危机的叠加效应。短短的几年后，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座城市，不仅提前走出低谷，而且把勇当新时代民营经济“新标杆”，作为奋进的目标。这座城市，就是温州。

　　走进温州的两度深入采访，对民间借贷风波和实体经济回归，从采访的时间、对象和撰写的文章，在十几年自己的记者职业生涯中都是少见的。

　　处于长三角区域“神经末梢”的地理位置，在市场经济全面发展起来后的“先天不足”充分暴露；民间借贷危机带来的重创，让活跃涌动的资本一下子寂静冰冻；多年来企业脱实向虚的行为，让实体经济和产业结构步入深层次的危机；连续多年整体经济下滑，更是雪上加霜制约着发展。

　　那是这座城市发展起来后最困难的时候。因为民间借贷和企业担保引起的金融危机，造成不少企业资金链断裂，从而引发一些企业家“跑路”、“跳楼”、“破产”等重大危机。那年的亚布力论坛围绕这场“风波”话题显得格外寒冷和悲壮。

　　几年过去，那时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些许不安、焦虑、悲壮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有长谈的第一个“跑路”者，有为躲避债权人用鸭舌帽遮脸到宾馆见记者的巨额债务人，有数次想一跳了之却硬撑下来的企业家，有几千万借债要不回来的老板，更有忙于“救火”的干部，还有日子也不太好过正在忙于“收伞”的各家银行。

　　一个区域的内在动力，往往是看它跌到谷底的反弹力。当年用三个小时采访这座城市的主要领导，日以继夜的采访一百多位企业家，都曾探讨过温州重创后走出低谷的时间。给出的都是一个不太短的时间表。

　　时隔五年，这次随中央网信办组织的“新时代民营经济和高质量发展”网络主题宣传活动，对这座城市又一次深度采访，用新闻人的眼光再次观察和审视这座城市。

　　当天夜晚游唐诗之路瓯江灯光秀，站在游轮甲板上，看到五光十色灯光秀中，这座城市的大厦、大桥、远山、江面是那么的美仑美奂和勃勃生机。

　　五年前人们的焦虑不安和疲惫愁绪的神色，与眼前的祥和安宁、繁华喧闹景象，仿佛是在两个世界。沉浸在遐想思索中，一时激动起来与身边的年轻记者说道：“这是一座市场经济发展很了不起的城市。它是民营经济发展的发源地，是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实践突破者。市场经济的强劲内生动力，就是这座城市的魂。这个魂注入在所有的温州人身上。这座城市和区域的经济，不仅仅是生活在这里的温州人发展起来的，也是在全球的所有温州人发展起来的。只要爱家乡这个最大的文化价值支拄在，这座城市和区域的发展就没有什么战胜不了的困难”。

　　用词不一定精准，确实表达了自己的心情，特别是自己的感悟在第二天集体采访中得到了印证。

　　第二天上午，省委常委、温州市委书记陈伟俊接受了各媒体的集体采访。他运用了大量的事实和有力的数据，用对这座城市发展的蓝图设计和新颖思想观点的“画龙点睛”，给出了一个很好的答案。

　　主政者的介绍，翔实的新闻事实背景材料，记者采访正泰、康奈民营企业，一个共同指向：温州是一座内在动力强劲的城市。

　　民营企业先行者，依靠的是当年引领市场发展潮流的强劲内在动力。走出那场危机和战胜各种困难，依靠的是已经积蓄起来的强劲内在动力。争当新时代民营经济的新标杆，依靠的仍是生生不息的强劲市场经济内在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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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高规格的集体采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温州已经从低谷走出来了，并开始向新时代民营经济新标杆进发。

　　民间借贷风波采访期间，恰巧当时市委主要领导在“亚布力论坛”有一番关于企业家跳楼的不同见解，我让编辑连夜整版刊出，引起高度关注。

　　记得当时采访这位领导，远离大城市和大市场的温州，如何才能走出低谷再争雄风？那位领导也很豪迈的回答道，我们自己创造一个大城市和大市场。几年后的今天，在瓯江游轮甲板上想起那位书记的话，领会到温州领导的底气，不正是从强劲内生动力而来的吗？！

　　前两次危机重创的硬伤已经愈合。从原先无序的民间借贷走向以契约关系为基础的融资平台。原先一个超界限的不良贷款率已经下降到可控的比较正常的范围之内。企业担保造成的乱象和资金链断裂的状况得到明显改变。风波引起的各种混乱和恐慌已经不复存在。

　　企业发展和区域经济已经恢复正常。企业脱实向虚倾向得到了扼制。资本流入实体制造企业出现良好的趋势。产业空心化的钟摆已经停止。数据显示，上半年温州企业家信心指数121.6，已连续8个季度处于“较为景气”区间，目前呈现继续走高态势。特别是当前温州经济社会发展呈现向上向好态势。上半年GDP增长8.2%，分别高于全国、全省1.9和1.1个百分点，已连续17个季度保持在7.5-8.5%的区间。

　　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已经有了良好的趋势。记者釆访的正泰和康奈两家民营企业，正是传统企业转型升级向高新技术企业和智能制造企业的典型代表。温州大罗山科创走廊规划建设有力推进，国科大、浙大、华中科大温州研究院等一批高能级创新平台落地，北斗产业基地、阿里巴巴、唯品会等重大项目落户温州。特别是近日温州市召开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大会，全面融入、全力服务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国家战略，高水平高质量建设长三角南大门区域中心城市，奋力续写好新时代温州创新史。

　　不愧是温州模式的发源地，不愧是市场经济改革实践的突破者，不愧是民营企业发展的先行者。这一切，赋予这座城市的最大优势，就是铸造了这座城市内在动力强劲的魂。

　　温州人是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浸染熏陶成长起来的，是市场经济逼出来、摔打出来的，他们最懂得市场经济，他们的市场经济意识和能力也普遍比较强。内在动力強劲，主要是指所有温州人的市场经济意识和能力普遍强劲。温州发展最为重要的资源就是所有的“温州人”。这是温州发展的“魂”。

　　近70万温州人在世界131个国家发展，有38万活跃在“一带一路”沿线57个国家；有175万温州人在全国各地创业，268个城市建立温州商会；在册市场主体超100万户，每9个温州人就有一位经商办企业。

　　前些年，温州资本和后面操盘的温州人，一直因为民间资金炒房而遭到诟病。温州民间资本的流动和投资是可以进入中国金融发展史的，且在民间金融市场上占有重要位置。

　　民间资本是温州发展和财富的血液，是温州内在动力的重要元素。充足丰盈的民间资本，在温州区域空间收获不到相应利润回报，在外面更大空间寻找投资价值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是资本规律所决定的。当然，民间资本的投资，盲目性也是难以避免的。为此，温州民间资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民间借贷风波，实体经济空心化，都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在记录温州资本的教训我曾撰写过多篇文章，但对温州民间资本的观察总觉得言犹未尽，期待有一天可以尽情尽兴的来写。

　　三次采访温州，对三位陈书记都有过深入采访，或相当的熟悉。一座城市都会镌刻着主要领导者的个人印记。温州是座市场经济内在动力强劲的城市。主政这座城市是一种幸运，是一个机遇，更是一次大考。顺应、遵循和驾驭好强劲的市场内生动力，是交出满意答卷的内在逻辑。

　　三次温州采访都成过去。此时已经坐在温州飞往贵州的航班上，想起上午陈伟俊书记在接受采访时说的一句话，“温州模式最大的成功，就是把温州人自身变成最具竞争力的资源”。联想到自己前一晚游瓯江在游轮甲板上与年轻记者说的最后一句话，温州人的市场内在动力强劲＋特别爱家乡的温州人，是这座城市的魂。（作者：徐峻，浙江报业协会副会长，浙江日报集团原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