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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
袁厉害的分层管理日渐秩序井然,她恩威并施,孩子们要么因为爱她而拥护她,要么因为生存而追随她。
1989年,从医院抱回第一个弃婴时,袁厉害显然没想过这么多。那时她是一个在医院门口摆摊的小贩,心肠软,“娃要死了你还能不管?”性子又烈,“家里谁也管不了我!”她不忍心一个孩子死,靠她活的孩子越来越多。养女盼乐曾对《人物》记者回忆,早年家里穷到上街讨饭,袁厉害要到馒头,总是先尽着孩子们吃,孩子生病她去拿药,自己病了却不舍得看。
1993年是袁厉害转变的关键节点:她听说邻近的开封有个地方叫福利院,专门养没人要的孩子,她养活十几个孩子,不堪重负,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选择,留下谁和送走谁。原来一视同仁的孩子,在她眼中第一次有了层级分别——她送走了3个“孬孩子”。因为国家补贴太低,福利院不愿收孩子,双方破口大骂。她把孩子丢下就跑,为了不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追上,她被迫坐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出租车。
袁厉害反复把这个故事的各种细节生动地描述给各家媒体。只是讲得太多了,有时候讲成“出租车”,有时候又讲成了“三轮车”。
这显然不是一次愉快的回忆,1993年后,她13年没再招惹过福利院。不过,随着国家政策风向的变化,她和福利院像两个存在领土纷争的邻国一样战事不断。
2006年,她渐渐出名,孩子的数量也达到了三四十个,当地一家电视台的记者提出,带着袁厉害去福利院送孩子,她就跟着记者去了。“他们照样不收!”袁厉害恨恨地说。
2008年,袁厉害收养孩子的人数已经超过开封福利院。福利院院长有一日突然找上门来,提出拉走全部孩子,“不分孬好都要”,“还又是请客吃饭又是给我买东西”,袁厉害后来才知道,“是国家的政策好了”。
政策指的是2008年9月5日民政部、国家人口计生委等五部委下发《关于解决国内公民私自收养子女有关问题的通知》(民发〔2008〕132号文件),依据这一文件,福利院每个孩子每月可以获得1000元国家拨款。
为了应对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她不得不事先做出判断:最好的孩子藏起来,最孬的孩子可以随时送走,不好不孬的孩子最好能够留下,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好送走。袁厉害“藏好留中放任孬”的分层管理日渐秩序井然,她恩威并施,孩子们要么因为爱她而拥护她,要么因为生存而追随她。
袁厉害近乎文盲,她手上有20个低保名额,却一时想不出20个正常名字,就把孩子们取名“袁哑巴”或者“袁瞎子”。如果有孩子死了或者离开,就会有孩子自动接替这个名字。随便是谁,重要的是能接着拿低保。
袁厉害自称,自己至今还欠着某超市几百块钱奶粉钱,2011年,她还告诉想帮助她的一个东莞企业家,孩子们3个人盖一条被子,希望他能捐一些棉被。这些信息用以佐证孩子们生活条件的恶劣。她对此的解释是:“没钱,精力也不够。”
财产
每当有媒体质疑她的经济状况,她就会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或者对天赌咒“一头碰死”,有时候干脆血压升高、昏厥过去。
袁厉害到底有多少钱?连与她最亲密的长子杜鹏也说不清楚。但袁厉害向《人物》记者承认,她为自己和家人自建或购买过6处房产,累计超过20套住宅,另有2间店铺、3处铁皮房,还有两块土地。
第一处被称为南院,是起火之地,分为上下两层,共四居室。几年前,兰考县人民医院扩建急诊室,袁家用了8间简易门面房换来了该房子。
第二处为杜鹏家(北院),为一套带院子的5层楼,杜鹏住在一层。对这套房子,袁厉害的版本为“2011年花了近10万买的”,杜鹏的版本为“地皮本来就是袁家的,袁家用地皮换了一层楼”,而一位与袁家关系亲密的知情人称,“整个5层高小楼都属于袁家,是袁家买地皮自己盖的”。
第三处为南院北院之间的6层高2单元居民楼,下有地下室。袁厉害称,她用一个企业家老板捐的10万元钱买下了该居民楼的第6层,要给收养的孩子住。房子已经建成半年多,但袁厉害始终没有装修,孩子们当然也没有入住。但另一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称,这栋房子为袁厉害出资、别人出地合伙入股建成,袁家占有半栋楼,不含地下室共6套住宅。
第四处为小儿子杜鸣的婚房。杜鸣向《人物》记者透露,他新婚时,母亲给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价值10多万元。
第五处为杜鸣的养母住的房子——因为袁厉害养子太多照顾不过来,杜鸣出生不久,就交由养父母代养。这位养母告诉《人物》记者,老两口从河北邢台来到兰考后,住的房子也是袁厉害“让大队为他们盖的”。
第六处为一栋7层高、面积3600平方米、造价300万的住宅楼盘,在离袁家1公里的许贡庄村入口处,建于2012年6月。同月,该楼作为违章建筑被强行拆除。
楼盘的废墟,横在开封方向往兰考县城的必经之路上。1月14日晚7点左右,《人物》记者和袁厉害弟弟袁九星,以及袁厉害多年好友、兰考计生办主任王丽兰开车经过此地,天黑雾霾大,车子颠簸,接近此处,沉闷一路的王丽兰情绪突然高涨,她一把拍醒快要睡着的记者,再三示意记者向外看,“赔了一百多万啊。”她说。
随后,王丽兰承认,自己和袁厉害都是“楼盘主人”。袁厉害以股东身份投资参与该楼盘,按照当时签订的协议,该楼为4家所有。其中,杨姓村民以地皮入股占一份,其他还有3份预计每人投资90多万。而袁厉害和王丽兰合为一份,袁厉害占有该楼盘12.5%的股份,先期投资了45万元现金。
除此之外,袁厉害还有2个铁皮房出租给别人,另一处铁皮房安置养女双胞胎姐妹。在兰考县人民医院大门口的南北侧,她还分别经营了一个米线饭馆和副食摊位。
袁厉害否认她的财富积累与捐款有关,她说自己没有账本,捐款都随捐随花到孩子身上了。一个企业家捐的10万是最大的一笔,其次是《大河报》的“大河之爱”基金2万,其他“都是小钱”。
谈到与钱有关的话题,袁厉害的回答常常前后矛盾,例如,照顾孩子究竟需要多少开销,袁厉害就公开说过多个版本。她告诉《人物》记者,没多少开销,衣服都有,就管口饭吃。此前,她对许多媒体的说法是,平均每个孩子每月四五百,光奶粉钱一个月就五六千。这个数字被许多媒体转引。
每当有媒体质疑她的经济状况,或者用她那些前后矛盾的话询问她,她难以自圆其说,会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或者对天赌咒“一头碰死”,有时候干脆血压升高、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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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袁厉害 收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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