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牛“夜鹭村”万羽夜鹭为何不见了？

　　2006年，几百只夜鹭遭遇了一场“灾难”，几个盗猎者把它们抢走，幸亏热心的永嘉县杨家山村村民把它们救回。市民送来了一笔笔爱心款，环保志愿者上山喂养。经过这段时间的人工饲养，夜鹭展开翅膀重回大自然的怀抱。卢春雨摄

　　温州网讯 永嘉县乌牛杨家山村因栖息上万羽夜鹭而获“夜鹭村”美誉，十多年来，人与夜鹭之间发生了许多趣事，人与鸟和谐相处被外人称道，连央视《人与自然》栏目组都千里迢迢前来拍摄。然而，去年夜鹭就不来杨家山栖息繁殖，今年依然音讯杳然，这令杨家山人甚是不解，我们并没有排弃它们，它们怎就玩起人间蒸发呢？这背后又有什么隐情呢？没有了夜鹭的杨家山有些落寞，杨家山人希望夜鹭早日归来，傍晚和凌晨“呼呼呼”的飞翔声多么热闹啊。近日，一羽领头的夜鹭在故地“巡航”一周，它的“自述”和林业站站长的推测解开万羽夜鹭失踪之谜。

　　初栖杨家山

　　杨家山山场原先不是我们的栖息地。其实，我们的栖息地从来就不是固定的，我们是候鸟，我们每年要迁徙到东南沿海地区繁衍下代，中秋节后返回海南越冬，我们害怕严寒，我们喜食鱼虾，这个习性决定了我们的迁徙路。

　　2001年春暖花开时节，我的一支先遣队发现了杨家山这个地方，当它们惊喜地向我报告后，我立马带着族群中的青壮年飞到杨家山。我在杨家山的上空盘桓一周，这里山青水秀，视野很好，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山林是针阔混合林，针叶树约占70%，这确是我们的宜居地，在选择栖息地时我们的要求有些刁，没有密集的针叶林我们决不落脚，杨家山周边宽广的山场都是这样的山林结构。不过我还有点不放心，栖息地很好了，但觅食地也不能太远，食物也要充足，不然就会影响繁衍下代。我带上贴心随从，以杨家山为中心，向四周进行搜索巡航，数天时间下来,我惊喜异常，杨家山是我们的吉祥地。乐清湾近在咫尺，瓯江在视野里，距弯曲蜿蜒的楠溪江也只半个小时的航程，万亩平畴上尽是水田，丰富的水网里的水生物解了我们觅食的后顾之忧。几位长老也说，这里是几代夜鹭都没有栖息过的好地方，看来，我的族群迎来了大发展的机遇。

　　我们的族群当时还不足一千羽，我们的首选地是村庄下首的一片山林，后来才知道这片山场叫东坑角。我们立马筑窠，这是关键的，因为我们的下一代就要在这里诞生，我们喜群居，就像你们城市里的居民喜欢住在那一层层叠起来的高楼上一样，我们在同一棵松树上重重叠叠筑起自己的窠穴，我们不会像有些鸟类一样争地盘，我们睦邻关系处理得好，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繁殖好自己的下一代。这里成了我们的乐园。

　　我们喜欢昼伏晚出，傍晚时分，我们结伴飞向山下，飞向江河飞向沼泽地，我们在夜晚觅食，我们基本不会骚扰人类，当然偶尔在鱼塘里掠食除外。

　　我们与当地的首批村民邂逅。我们有些担心，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将我们视为远方来的客人，善待我们。我们准备将他们关心我们的事迹写进《夜鹭史》呢。

　　2001年春，杨家山村民在该村山场五云寺后山和东坑角附近发现上千只不知名的大鸟，这种鸟头顶及背部呈黑色，两翼及尾则是灰色，颈及胸为白色，双翼展开足有一米长，它们喜欢成群飞翔，从村庄上空掠过，留下“呜呜”的声响，煞是壮观。乌牛林业站站长周长胜感到这是一件稀奇事，近年来乌牛山地绿化改善，居然引来候鸟栖息。周长胜专程到杨家山蹲点观察陌生候鸟，细致观察候鸟的活动规律，拍摄了大量的录像和摄影资料。他在杨家山呆了足足一个星期后回单位，搜索了有关资料得知，这是种名叫夜鹭的夏候鸟，浙江省级保护动物，属于首次栖息乌牛镇区。查清了夜鹭的身份后，周长胜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杨家山村组织召开了村两委会，针对怎样保护夜鹭进行工作部署。

　　周长胜说，当地村民对候鸟的态度非常友善，认为候鸟是吉祥鸟，候鸟飞临意味着给他们带来福祉。乌牛当地原先的候鸟不外乎燕子等少数几种，而村民将燕子昵称为家燕。

　　周长胜介绍，过了中秋节，夜鹭从杨家山山场上悄无声息悉数迁徙走了，村民们希冀它们明年复来栖息孵化下代。第二年春天，夜鹭们如期而至，村民们发现，夜鹭种群已从去年的千只增加到了几千只。如此年复一年，夜鹭已将杨家山山场当作自己的乐园。在杨家山栖息的夜鹭数量最多时逾一万只，这是非常可观的数字。

　　夜鹭继续“自述”——

　　　两个有影响的故事

　　我掠过杨家山村上空，这座小山村有点寂静，青壮年都下山了，村里只有不是40位老人留守。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人时不时地仰头看望天空，他终于看到了我，我们之间四目相对，他不就是黄存柳老人吗？他今年应该有84岁了吧，我可与他打过无数回的照面，这位老人对我们甚是关爱，为我们说过许多好话，化解了一些危机，我感谢老人。

　　我们与杨家山人之间曾闹过一些不愉快。

　　2006年3月初，我们回到杨家山，这回我们选址村上首的一个叫做野猪窠的山场上，山间有一条叫做水樵坑的水涧。我没有考虑到这里是杨家山村和附近的仁加垟村、岳田村的不少村民的饮用水水源，于是冲突开始了，我的族群喜欢在水涧里嬉戏打闹，粪便自然就随意地排到水里了。村民们见到我们这般模样，无可奈何地说：你们这些扁毛的东西真是不可教也！有人想将我们驱赶出这片山林，但这对我们来说将是灾难性的，我们已筑好巢，性子急的已在孵下代了，迁到别的山林时间已不允许了。村里干部和老人如黄存柳等为我们讲好话。他们想办法寻找干净水源。最终他们在我们栖息的上游开辟出新的饮用水源，将早已用惯了的水源统统让位给了我们。于是，我的族群更加肆无忌惮地在水涧里戏水打闹，热闹非凡……

　　另一个故事则有人直接伤害到我们鹭身安全。

　　当年6月，有6双人类的黑手伸向我们。人类有名言“不怕贼光顾只怕贼惦记”。好事者通过报纸电视将我们的踪迹给曝光了，说杨家山是什么夜鹭村，我深知“鹭怕出名猪怕壮”，我感受到了危机。我们的名气引来不少觊觎者。起始有些人上山掏蛋，由于我们主要以鱼虾为食，听说蛋里也有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他们嫌味道不好，后来索性就捉我们实体了。在强大的人类面前，我们无力抗争，只有束翼就擒的份。我知道杨家山的人与那些侵害我们的“人”有很大的区别，在遇到危险时可以向杨家山人求救。每当有人潜进树林打扰我们宁静的生活时，我便率队建群飞向村庄上空，用我们的哀鸣报警，这很有效，觊觎者、入侵者被村民驱散了。

　　6个来自安徽省舒城县的人将罪恶的黑手伸向我们的雏鹭，使我寝食不安。他们是有备而来，他们在我们栖息的山场里埋伏下来，他们选中时机终于下手，我的60多个族众和800多个幼儿被抓……

　　当然这6个人随后也落网，最终以非法狩猎罪被判刑。我真想飞到法庭现场对他们说：你们凭空使我们落网，现如今自己落入法网，这是什么滋味？我们哪里惹了你们呢？

　　不过，这件事后，很少有人来骚扰我们侵害我们了，可见那张“网”是很有震慑力的。

　　黄存柳老人看着夜鹭到杨家山栖息，又看着夜鹭在杨家山消失。他说，夜鹭说不来就不来了，失落感是明显的。老人说，夜鹭也打扰了当地人的宁静生活，但带来更多的是给当地人的欢愉。

　　人鹭争水源已成为一个经典的佳话。老人对当时的妥善处理水源问题记忆犹新。自来水是村民自筹资金花费几十万元建造起来的，已经用了十来年时间，遭鸟粪污染，村民心中有气，有人真的想驱逐这些入侵者，但是保护夜鹭安宁繁殖的声音占了上风。后经有关部门协商，永嘉县水利、林业、卫生等部门组织专家到现场勘察，最终将问题完美解决。

　　村民发现有人偷偷到山上掏鹭蛋和捕捉夜鹭成年鸟、雏鸟后，买来柴刀、手电筒、雨具，自发组织队伍不定期上山巡逻护鸟，发现幼鹭跑出鸟巢或鸟蛋生在草丛里，就将其放进鸟巢。6个安徽人上山盗鸟的行为就是村民在巡逻中发现的。

　　周长胜说，夜鹭在杨家山得到很好的保护，从最初的千只繁殖到万只,当地村民功不可没。杨家山演绎的人鸟和谐故事在永嘉县影响深远，这为永嘉生态文明建设写下重彩的一笔。

　　夜鹭在上空悬停片刻后，向南飞去。它继续“说”——

　　我们只是暂时告别

　　我们告别杨家山是非常无奈的。杨家山的针阔混合林和优越的地理位置使这处山场成为我们的宜居地，我的族群已在这里扩大十几倍。族群的不断扩大无疑也给杨家山的生态带来巨大的压力。我们对筑窠的场地、环境要求有些苛刻，非针叶林不筑，远离食物源的山场不筑。

　　到2011年我就感受到在杨家山选择栖息地的危机。我们自2001年选择杨家山栖息后，在随后的十余年时间里就挪了五次窝，最初在东坑角，然后渐次向大楠山、后半山、龙凤毯、松岗池转移，每处山场大致栖息两年时间，有的山场栖息三年。为什么呢？说起来有些难为情，其一，我们在筑巢时会伤及松树枝，一个巢顶多只能住两年，两年后松枝便会腐朽，其二，我们的粪便气味实在难闻，别说人类闻之掩鼻，连我们自己都忍受不了这种气味，两三年的粪便积累，会殃及后代的健康，因此只能挪窝，这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呢。为此，我们在永嘉四海山、泰顺文成的一些山场勘察过地形，由于远离觅食地，放弃了。杨家山的针阔混合林被我们筑巢筑遍了，我们只得暂时告别，去年开始就不来了。待到这里的环境重新恢复到原初的状态，我们又会回来的，到时我希望黄存柳老人依然健朗。

　　周长胜观察夜鹭十几年，对夜鹭的习性了如指掌，介绍起夜鹭来俨然是一位专家。

　　夜鹭放弃眼下的栖息地是很正常的事，万羽夜鹭失踪只是寻到了另一处栖息地罢了。夜鹭选择杨家山栖息繁衍后代没有一丝儿征兆，现在突然失踪也无一丝儿征兆，其实是有征兆的，当杨家山最后一片针阔混合林也不宜栖息后，它们只能选择离开。

　　夜鹭筑仰天窠，松树是最佳树木，对称的树枝是其最好的窠基，一棵枝杈茂密的松树往往被筑上十几个鸟窠，远远望去甚是壮观。但这也给松树造成极大的伤害，周长胜说。被筑鸟窠的松枝最终会枯死腐败，不宜居，满树满坡的白色恶臭鸟粪也会影响树木生长。据周长胜观察，夜鹭在一处地点大致只栖息两年时间，然后会主动放弃另觅宜居地，在杨家山栖息十余年时间，夜鹭就五易地点，杨家山及附近的针阔混合林几乎全部被栖遍了。

　　杨家山已成夜鹭的栖息故地，它们会对其“备案”，一待到这里的环境又恢复到适合它们宜居时，它们会毫不犹豫地返回该地栖息繁殖，人与鸟的故事也将继续下去。周长胜说。

　　那么，这万羽夜鹭又到哪里栖息繁衍呢？周长胜推测，在温州地区没有如此庞大的夜鹭迁徙的信息，有可能在周边省市找到了合适的栖息地了，这群十几年前迁徙到杨家山度夏的夜鹭也许活得很好，无须我们为它们担忧了。记者徐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