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整治温瑞塘河见闻：不信清流唤不回

　　朱自清曾在温州留下散文名篇《梅雨潭》，开篇即是：我第二次到仙岩时，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梅雨潭地处仙岩，属于温瑞塘河水系。

　　温瑞平原水网密布，小桥流水人家原是温州人的集体记忆。然而上世纪80年代以来，粗放型的经济发展之路让温瑞塘河这条温州人的母亲河，由清而浊而黑臭，惨痛经历水之殇。当下，温瑞塘河治理正进入攻坚阶段。

　　顶着伏天的日头，一周来，记者对温瑞塘河的问水之旅，心情也因水跌宕：惊痛于工业区地下水如墨刺鼻，担忧山根河澄清路漫漫，欣慰南塘河碧波粼粼，开怀于瞿溪河水清鱼跃。

　　让人心生清凉的是希望：一边是限时截污纳管，消除黑臭河、垃圾河等标本兼治措施的实施；一边是沿岸工业企业的倒逼转型正在强力推进。更为深刻的变化是，温州人已经意识到，与环境对立的生产生活方式不能带来幸福，亲水乐水才能让人安居乐业更爱这座城。

　　水之殇

　　鱼鳞浃河，是今年温州市全面开展黑臭河垃圾河专项整治行动中由市级挂牌督办整治的河道，今年12月底前，河水黑臭现象要有效缓解或基本消除。

　　鱼鳞浃河地处温州火车站周边，城中村依水而建，河边有着数量众多的小餐馆将污水直排鱼鳞浃河，是河水富营养化进而黑臭的重要原因。

　　浙江桃花源环保科技公司已进场整治黑臭河。记者看到，河中央种植聚草进行生态修复，河边小餐馆直排入河的排污口已被白色塑料管接好。

　　见记者问水，鱼鳞浃村老人亭里正在烧伏茶的老人们都围拢了过来。“我们的村子就是用这条河命名的，20多年前，这里的水碧清碧清，周边村子的人都到我们这里来挑水酿酒呢。”老人协会会长陈珍乐说起过往很自豪，现状却让他很心焦。“今年4月为了划龙舟，我们村自己出资买了3个水泵抽水清淤，可是抽干河水才发现，一根直径40多厘米的管子在不断往河里排污水，都不知道管子的主人是谁！”随记者同行的鹿城区塘河管委会监督管理科科长张宪表示，他们将立即查清排污管主人，协调截污。

　　在上陡门住宅区前庄菜场旁，细细的山根河饱受蹂躏已面目全非。水面很浅，河水灰黑难闻，河面上还漂着一层厚厚的油污，一个个老旧的排污井占据了半幅河道，水泥排污管已破损，仔细一看，菜场里的部分污水直接流入了小河。

　　在河边居住已30多年的百货店老板陈隆越说，他由泽雅山区移居而来，当年是恋着小河清清所以在河边盖起5层楼房，没想到这些年山根河成了这副模样。区塘河管委会的徐天海说，这一段小河治污依靠“输血”，经常要通过换水来缓解水体黑臭，但是沿河老百姓的生活习惯不改变，河水黑臭现象难以根本消除。

　　截污纳管，从源头上“卡”住污染源，当下被视为温瑞塘河治理的治本要务。

　　屿田河附近，机场大道路面上，温州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状蒲片的排水管网正在实施改造。站在正在施工的4号沉井旁，记者看到井里的地下水已是深深的蓝黑色。龙湾区温瑞塘河管委会副主任潘国武拿着图纸，就在井旁给记者讲解，把城市看作躯体，截污纳管就是建设和发挥毛细血管功能，把“最后1米”污水接入城市污水处理系统。

　　水之变

　　污在水上，源在岸上，根在人上。若要水变清，岸上的人先要谋变。走过治理已见成效的会昌河水上公园，只见荷花盛放，白鹭飞翔。再走进这段塘河附近的瓯海电镀工业园，记者听到了许多企业主为水谋变的故事。32家瓯海电镀企业，为电镀行业整治的“零点行动”所逼，2011年10月8日由散落在塘河水源地之一的三溪片区搬入了新建的电镀工业园生产，废水、废气集中统一排放和治理。

　　温州轻工业发达，电镀行业作为鞋服、烟具、锁具等当地支柱产业的配套行业，对水环境的污染尤为严重。为集中整治电镀业，瓯海区109家电镀企业从2008年起经3年磨合，整合成33家电镀企业，其中32家搬入了电镀工业园。

　　电镀工业园区业主委员会主任、温州美丰电镀有限公司董事长厉益寿亲历了这场变革。他说：“以前到自家企业，不穿水靴都不敢走进车间。工人从水槽拿起电镀件，总是要带起含重金属、酸洗液的污水，洒落地面后，这些水流出去就把周边的河道污染了。”

　　温州嘉鸿废水处理公司董事长谢益品介绍，根据污染物的不同，园区污水分成6股治理，然后再统一接入城市污水处理厂二次处理。谢益品的身份变化富有戏剧性，他原是一家电镀企业的老板，入园整合时，干脆把企业股份卖给了别人，自己专心投资污水处理厂治水了。

　　据在瓯海区环保局工作的戴东鹏介绍，原来109家电镀小企业的污水，日均排入塘河约1万吨，令人触目惊心，而整合入园后，各企业顺势改进生产工艺，提高自动化生产率，现在园区日排放废水量只有原来的50%左右。

　　倒逼转型，是壮士断腕。温州市环保局污染防治处处长聂文勇介绍，温州全市共有电镀、印染、造纸、化工、制革、合成革等六大行业1151家企业涉及整治提升，行业治理正进入攻坚阶段。

　　合成革业是龙湾区的支柱产业，但为了区域环境的全面改善，赢得绿色GDP，龙湾区对合成革业整治发出“最后通牒”。

　　今年5月，龙湾区出台合成革行业整治提升方案，明年6月底前，距离居民区、文教区等100米内的合成革企业，产能要削减50%，进行整合重组；全区合成革企业或生产线要削减30%以上。

　　水之亲

　　倒逼产业转型，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而站在瞿溪河埭头村沿岸，却能看见忍一时之痛换来的长远利益。

　　瞿溪河是温瑞塘河水源之一，经过河道疏浚，现河面有30余米宽，两岸滨水公园、绿化带比比皆是，河畔有村民垂钓，悠然自得。

　　瞿溪街道办事处副主任胡之豪告诉记者，上世纪90年代，瞿溪河沿岸的制革小作坊林立，为瞿溪人带来了富裕，也让瞿溪河浑浊黑臭。从2001年起，瞿溪河启动疏浚整治工程，同时整治沿河制革业，再植绿保洁，苦心经营10多年，才让母亲河重焕光彩。

　　记者乘坐温州市环境监察大队的巡逻艇，沿着温瑞塘河主河道行驶，在南塘河、会昌河这样的河段，能看见碧波荡漾，沿岸绿柳拂堤、翠盖亭亭，亲水步道勾通贯连。温州市环保局塘河管理处处长周立宗介绍，温瑞塘河治理启动已逾10年，随着温瑞塘河保护立法，塘河保护区的建设，截污纳管、疏浚清淤、生态修复、河面保洁等综合措施的运用，近3年来塘河的改观较为明显。

　　但治河之路漫漫。眼下的温瑞塘河河段，Ⅴ类及劣Ⅴ类水仍占大多数。温州市水利局局长林孝悌介绍，当前，该局正在牵头论证编制整治瓯江、飞云江、鳌江三大江，打造美丽浙南水乡的方案，意图勾连江河水网，让塘河获得源头活水，让温州的水连起来、活起来、净起来、美起来、亲起来。

　　原载2013年8月4日《浙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