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斤澜看“文学的”温州
核心提示:林老先生在文学史上有着令人瞩目的创作实绩,特别是“矮凳桥风情”系列,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系列短篇经典。
2004年4月,林斤澜担任温州“浦发杯”山水诗歌大赛特邀嘉宾时留影。许日尤摄
一
忆起林斤澜先生,“鱼非鱼”翩然而至。
如果说阅读一个作家的作品就相当于两个人的结识,那么我与林斤澜先生的初识要从《溪鳗》算起。2013年的夏天,开始关注“温州文学现象”,对程绍国、王手、东君、马叙和池凌云等一批中青年小说家、诗人有了较为用心的关切,由此开始往前追寻,发现在他们之前就有一个闻名遐迩的老前辈——林斤澜。林老先生在文学史上有着令人瞩目的创作实绩,特别是“矮凳桥风情”系列,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系列短篇经典。当真正阅读林老的作品并深深为其文字动容的首推《溪鳗》这个作品,阅读过程中惊叹其创作笔法的卓绝,重读后更觉意境营构的奇崛,其中描写“鱼非鱼”酒家外的溪边景色即是一例:
这时正是暮春三月,溪水饱满坦荡,好像敞怀喂奶、奶水流淌的小母亲。水边滩上的石头,已经晒足了阳光,开始往外放热了;石头缝里的青草,绿得乌油油,箭一般射出来了;黄的紫的粉的花朵,已经把花瓣甩给流水,该结籽结果的要灌浆做果了;就是说,夏天扑在春天身上了。
物象里的生命力愈见勃发,好似夏初要“扑”向春末,那淙淙溪水也是灵动的,流淌着生命的活力,水流、石头、青草和花朵郁积的生命能量在春夏之交不可抑制地即将迸发,然而,它们又是不言不语的蓄势,惟有对这土地的人情风物浸润着浓情的叙述者才有这般细致入微的静观,从中发现自然物象里的关于生命悸动的故事。林斤澜先生正是这么一位扎根于故土的作家,虽然写的只是这方水土上的生灵,却有一股超逸绝尘的气息弥散着,氤氲在每一个生命自觉的个体心间。也正是对温州及其乡民的描述,对于“矮凳桥”的写作获得了“哲学意蕴”和“现代意识”,汪曾祺先生认为“矮凳桥”让林斤澜找到了文学创作的“根”,因此“林斤澜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叙述方式,于是有了真正的林斤澜小说。每一个作家都应当找到自己的老家,有自己的矮凳桥。”在汪老看来,“矮凳桥”世界的出现真正意味着林斤澜先生文学风格的成熟,找到了写人的“内核”:即使是写“不幸”的人生也带有一种“温暖的微笑”,骨子里透露着“皮实”——生命的韧性。
因为林老先生的笔触,“温州”随着“矮凳桥”、“鱼丸面”一起幻入文字的时空,从这片土地蒸腾出来一座半空中的城,如山腰的云雾萦绕,俯瞰地上生活的苍生,而“七山二水一分田”养育出来的儿女们也可以凭此回望先辈生活的踪影。
二
林斤澜先生被文学界誉为“短篇小说圣手”,常常与汪曾祺并称,而《林斤澜说》则让更多人知道这位温州老人生命经历所遭遇的旧朋故友。唐湜和马骅(莫洛)这两位温籍诗人自是不必多说,沈从文、老舍、茅盾、端木蕻良、骆宾基和刘绍棠等同样是先生的“熟客”,一部《林斤澜说》仿佛是林老先生生命舞台上演绎的文坛戏剧。程绍国在《林斤澜说·后记》中形容林老说:“他严己宽人,与人为善,豁达通脱,宽厚灿烂,思想新进,道德高卓。选择作家这一职业,便涅槃于艺术。他一直携手青年,稳站人民立场。”这番言辞自然洋溢着后学的溢美之情,但这么一个长久耕耘在当代文坛的“完美的老头”,确实值得为文学界时常念及和想起,从这个意义上说,“林斤澜短篇小说奖”的评选兴许是再合适不过的方式了。
第二届的“杰出短篇小说奖作家奖”获得者王蒙说:“林斤澜是一位有着独特的艺术追求的短篇小说家,他的小说写法,贬者或以为失之雕琢,扬者则以为苍劲奇诡,独树一帜,如‘沉思的老树的精灵’……”我们不妨将这段评说解读为一种历史的“暗合”,一个是文坛前辈,一个是写作老者,两人都躬耕于小说艺术的园地,与温州这片土地发生着或多或少的因缘,彼此隔绝的文脉偶然间接续在一起,绵延到浙东南这个充满喧哗的地方。
这微弱的消息极尽可能地向世界宣示,这里不是陌生人所想象的“文化荒漠”,这里不仅仅只有资本的丛生,这里的文学“因子”在顽强生长,这里还有一群人在瓯越大地上坚守着,一个“约翰克里斯多夫”式的秉持——对于生命意义的找寻。
三
一年前的初秋,我捕捉到了温州和温州人生活的原初。南白象,市区南边的一个小镇:并不清澈见底的河水缓缓流动,并不华丽整齐的居民楼前晾晒的衣服稀稀落落,并不富丽堂皇的寺庙楼塔默然矗立,老人背倚着有些年头儿的竹凳上,孩子们于门庭栏前穿梭嬉戏,这里的一切没有刻意的伪装,无须特意等待谁的观光,这一片景象都是“生活”,最为质朴恬淡的生命节奏。当然,我知道这以外还有另一个世界,还有别一种生活,远非这种宁静淡泊所能比拟,他们有他们的乐趣与寻求,不能否认,这天壤之别的两种生活都是温州的生活,不过,后者是在前者中生发出来的,至于还有几分亲缘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要寻找温州的样子,河塘边的那些阁楼是不该遗忘的。
不会说话的市井生活如斯铺展开来,如果要我说,什么是“文学的”温州,我想这就是其中的一种,作家们用文字记录这个地方民众的生活,自然而不掩饰的“实录”。从陈诸案几的文学作品谱系可以建构出“温州”,如林斤澜先生所写,“溪鳗”和“袁相舟”们的生活正是“文学的”温州之所以形成的土壤。只是,每个时代的写作者会看到不一样的温州以及他们的生活,所写的对象可以是千差万别,但对于这片土地的凝视与张望却是不可少的。
标举“文学的温州”是为了正名,恢复这座城市的“文”名,不让“商”名独霸了这座城的生动。任何一个地方又何尝不是如此,未曾涉足之前都会有一个“想象”,或凭着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去给一个地方贴“标签”,因此,对于城市及其居民的了解,亲历——或是一条可靠的途径,如若不能,那么就给神秘和惊奇留下一定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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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霆(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文艺学专业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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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温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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