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百丈漈》：宋儒方翥与百丈漈的人物际遇

天下之佳山水，所在有之，自有天地以迄于今，地不改作也，或久晦而始彰，其有数乎？抑亦系于人也！故兰亭显于晋，盘谷显于唐，乃与右军之记、昌黎之序相为不朽。物之遇也，果有待于人哉！

这是元末明初文学家刘基在《横碧楼记》里论及“人物际遇”的学说，他认为：“物之遇”，“有待于人哉”。当然，刘基所说的“人”是指像王羲之、韩愈一样的“名人”，所说的“物”是指像兰亭、盘谷一样的“佳山水”。笔者认为说得很有道理。

综观天下名山佳水，它们都是招蜂惹蝶的主，往往会吸引文人骚客吟诗作赋，而这些诗词歌赋也总能和那些名山佳水相得益彰，并载于竹帛，记录了一段段被人们传颂的“人物际遇”佳话。文成百丈漈就是这样的佳水。

南田山上南流的溪水，几经曲折，汇集于篁庄水口，瞬间跃落百丈悬崖，形成瀑布，俗称“百丈漈”。其“漈”状若银河倒泻，势如万马奔腾，声似奋雷轰鸣，可谓气象宏伟。

百丈漈以独特的峡谷与涧水相结合的自然景观呈现出来，让人们的感受是一种巧夺天工。两千多年来，百丈漈备受文人和仙释等的青睐，他们纷至沓来，或题咏，或摩崖，或炼丹。比如晋朝的陶弘景，宋朝的方翥、白玉蟾，明朝的刘廌、刘貊、祝仕融、陈谷，清朝的韩锡胙、端木百禄、万里、刘眉锡、王宸正，民国的丁辅之、钱南扬、陈叔通、蒋叔南、余绍宋、刘祝群，还有当代的吴鸣皋、韩作荣、白庚胜、廖奔、王冰、商震、胡弦等等。他们在百丈漈留下了足迹，也留下了“人物际遇”佳话。

其中，宋儒方翥撰写了一首题名为《百丈漈》的诗歌，写得气势雄浑，但知道的人却很少，今抄录如下：

断崖日夕自撞舂，未近先看气象雄。万壑不停雷隐隐，一川长觉雨蒙蒙。

是一首应景遣兴之作，写得很有气势，也很有动感。首句“断崖日夕自撞舂”直接道出了百丈漈的成因，“断崖”交代了地点“百丈悬崖”，“日夕”告诉我们时间“全天候，永不停息”，“自撞舂”则说河水倒泻成“漈”。次句“未近先看气象雄”，主要凝聚在“雄”字上，远观百丈漈，气势磅礴。第三句“万壑不停雷隐隐”写的是声音，与首句的“日夕”交相呼应，“隐隐”雷声从狭长谷底不停地轰鸣着发出来。另外，还有说明了百丈漈不是一个单一的瀑布，而是一个贯穿整个峡谷的瀑布群。百丈漈是一个瀑布群，在末句“一川长觉雨蒙蒙”里也得到了证实，涧水在曲折狭长的峡谷里接二连三地“撞舂”，激起的水花和雾气弥漫了整个百丈漈峡谷，甚至还飘溢了出来，让人有“雨蒙蒙”的体验。

2014年2月的某日，在《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里发现了《百丈漈》这首诗，对于长期从事地方文献工作的我来说，当时很兴奋，但其创作时间、地点等无从考，又甚是疑虑，甚至还怀疑过方翥的《百丈漈》是否真的是文成的百丈漈。于是，7年来共查阅了《大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读史方舆纪要》《浙江通志》《八闽通志》《江西通志》《粤闽巡视纪略》《温州府志》《处州府志》《抚州府志》《淳熙三山志》《南平县志》《景定严州续志》《浙东旅行记》《刘绍宽日记》《疚庼日记》《符璋日记》《文成见闻录》等100余种志书、日记、游记等等，最后发现福建的沙县、宁化县、古田县、崇安县、归化县、尤溪县、屏南县、安溪县、平和县、连江县、漳浦县、上杭县和浙江的遂安县、泰顺县、文成县等取名“百丈漈”的瀑布共有17处。有意思的是其中的16处瀑布仅仅偶有记载瀑布高度，均未见瀑布气势，也未见有文人观瀑等等；而文成的百丈漈则较为详实，其高百丈，还有峡谷、连珠瀑等，气势雄伟，文人观瀑颇多等方面的记载，甚至还有题咏、摩崖、炼丹等等。至此，摘录吴鸣皋《深山胜景百丈漈》回忆文成百丈漈未建水电站前的汛期瀑布：

远望峡谷，雪雾茫茫一片，耳际响着轻雷，近看则洪流滚滚从半天而下，烟云雪雾自漈下涌起，冲上半空，弥漫整个峡谷，细雨蒙蒙，不可近立，而声似怒雷落地，震撼山岳，使人不寒而栗。

吴鸣皋（1918-2001），字彭龄，文成人，文成文史专家。他的百丈漈写得声形俱佳，气象宏伟，与方翥《百丈漈》是一诗一散文，但其瀑布、峡谷、水雾、声音等景致是何其的相似！因此，始信方翥《百丈漈》就是文成百丈漈。

1961年8月，文成百丈漈一级电站建成并投入使用，此后是见“谷”不见“漈”。2010年4月，百丈漈引水工程成功放水，百丈飞瀑再现江湖，其景可餐，深受游客喜爱，成了中外闻名的观光胜地，游客是络绎不绝。但观瀑时，总感觉远不及方翥《百丈漈》。

方翥（1111-1175），字次云，莆田人，南宋著名理学家、藏书家、诗人。宋高宗绍兴八年（1138）黄公度榜进士。授闽清县尉，未一年，辞官隐居，教授乡里。后从兄方略为广东转运副使。三十二年，召为秘书省正字，故又称“方正字”。淳熙年间，由滕州教授迁长乐令。方翥学识渊博，与名儒林光朝、施廷光、陆子静、陈昭度等相为友善。朱熹曾赞其学术云：“某少年过莆田，见林谦之、方次云说一种道理，说得精神，极好听，为之踊跃鼓动！退而思之，忘寝与食者数时。好之，念念而不忘。及至后来再过，则二公已死，更无一人能继其学者，也无一个会说了！”著有《莆田谱图记》《麟堂诗集》三十卷等。

方翥《百丈漈》虽算不上名诗，但给我们留下了今天看不到的另一种百丈漈，这种百丈漈是南宋时期自然景致的百丈漈。更重要的是这首诗被林希逸编入《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记下了方翥与文成百丈漈的“人物际遇”。

来源：温州晚报

原标题：诗歌《百丈漈》：宋儒方翥与百丈漈的人物际遇

□雷克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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