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朋的梅溪——不须杜宇唤归家
率饮亭
温州状元中,以王十朋名气最大。他留下的文字中,以江心寺的那副对名联最为温州人所熟知:“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但我对他感兴趣的,却是因为他登瑞安西砚山观潮阁写下的一首诗:“高临无地屹山腰,今古知观几度潮。水鉴挂空波正满,鲸鱼八穴浪还消。雷初出地神龙怒,银忽成山海若骄。圣世风涛合平静,不应泛溢似唐朝。”
但状元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王十朋应试落第,回到家乡,写下《夜雨述怀》一诗:“夜深风雨撼庭芭,唤起新愁乱如麻。梦觉尚疑身似蝶,病苏方悟影非蛇。浇肠竹叶频生晕,照眼银釭自结花。我在故乡非逆旅,不须杜宇唤归家。”雨夜抱病,让他分外忧怀。诗里,既有对生活与前途的忧虑,也有对命运的抗争。
这诗我挺喜欢。所以当鱼观兄告诉我,王的故里离此不远,我就很欣喜地坐他的车去了。
到村口,就看到他的草堂。草堂属新建,却也古色古香,面积达一千余平方米,构件基本属于老材料,这点相当好。鱼观见我夸赞,有些得意地告诉我,草堂的后期布展,他参与了很多事务。我大吃一惊,平常都没有听他说起的,竟然干了这样的大事。想想也是,一个当代诗人,到了古诗人的地盘,总要做点什么吧?当然,他在乐清淡溪镇五年,不只干了此事,还专门为该镇写了一本书:《溪山语境》,这是一部关于地方人文的散文集。他算是生活与工作两丰收哦!
我和鱼观兄站在草堂的门口,墙上刻的是王十朋的《题卓》。“卓”,即“桌”。他在文中云:“吾贫,好作文,苦于无书可阅;好写字,苦于无纸可书。遂于贫中撰出一术,以卓为纸,以肺腑为书。凈几无尘,日书数百字,吾之无尽藏纸也;心之精微,日出数百言,吾之无尽藏书也。从予游者,有童子数人,劳之以研墨之职,授之以所书之言,日从吾为无尽藏游也。”这真是一篇奇文,贫困时,竟可以桌子为纸,“以肺腑为书”,正因为这样发愤,他才在46岁时高中状元,成为乐清第一个文科状元。
虽是周六,这天,草堂里却人来人往,人数超出我的预料。其中有一群人来自台州,领头的王先生,竟然说自己是第三次来此,声言自己不仅是来此寻根,也是来沾沾状元的才气。一时双方竟聊得很开心。
草堂里的楹联,古人今人间杂,写得都不错。鱼观兄带我转过一道鹅卵墙,迎面为率饮亭,这是一座清代的亭子,他得意地告诉我,亭子由邻村迁此,在原址上复原。它的建成,既增加了院落的古意,也增加了草堂的灵气。细观此亭,檐角飞翘,下设三面美人靠,造型别致、古朴,也许历史上的“率饮亭”就该如此。
参观好草堂,出来,没多少步,就到孝感井。民间传说:有一年秋天,王十朋祖父有疾,想吃鲫鱼,却不可得,于是王父垂钓于井中,竟钓上一条大鲤鱼。村人都说,平素无鱼的井,被他的孝心感动,竟凭空长出一条鱼,故取名孝感井。为此王十朋还写下一首诗:“纶竿临井重欷歔,诚感幽潜遂获鱼。解道随钩得玄鲫,秘书好句实堪书。”“秘书好句”一句,典出温州进士张阐诗句:“玄鲫随钩诚养亲”。
井壁由石岩垒砌,呈方形,井口上横一石板,以方便驻脚汲水。其实此井,也就乡村一普通水井,却因往事,显得独特起来,这也许就是文化的力量。
王十朋在出仕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老家办书院,课余常以种梅为乐。不知他自号梅溪,是因喜梅,还是门前溪涧就称梅溪。我在他一首叫《梅溪》的诗里,找到了答案。他在诗序里说:“梅溪,在北高山之阳,去孝感井二十步,溪至小,以井为源,家其北。溪之南有水如带,通谓之梅溪。溪名旧矣,莫知所自,予植梅以实之。”原来如此:“我向梅花溪上家,几看清浅浸横斜。手栽木已如人老,雪鬓萧疏对雪花。”从诗意看,这应该是他罢官后所作。诗里,萧疏的白发,在老梅枝间出没,一时,雪花飘飘,与白发倏忽间杂,弥漫出无边的孤寂。
翻开他的文集,一生爱梅的他留下不少梅花诗。如《书院杂咏·红梅》云:“桃李莫相妒,天姿元不同。犹馀雪霜态,未肯十分红。”在诗里,稀稀疏疏的梅树,散置在雪地上,傲然挺立,虽属初放,却有风华绝代的妖艳。
他的《早梅》诗:“北陆寒未半,南枝春已回。方于雪中种,便向雪中开。”隐约具有一种诗人的浪漫,又有一种豪迈。在诗中,春寒里绽放的梅花,仿佛闪耀出一抹嫣红。这是一种人生的欣喜,也是一种自得,更是一种自况与情操的象征。
游荡了一个下午,回程,我在车上默默地想,某些诗人根据年份就有十余个号,而王十朋独钟一个“梅溪”,挺好!
来源:温州日报
原标题:王十朋的梅溪——不须杜宇唤归家
林新荣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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