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一则报道，最关注的内容竟是……

1869年8月12日，中国早期的英文报纸《北华捷报》(North-China Herald)上曾发表了一篇题为《Paper on Wenchow》的文章。作者的名字没有注明，编者则是当时著名的英国专栏作家干得利(R.S. Gundry)。据法国汉学大师考狄(HenryCordier)的《中国书目》，这是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一篇文章。

  1877年瓯海关贸易报告书中插图。于1877年6月测制。

该文较为详尽地介绍了温州的地理位置、历史沿革、城区主要公共建筑布局(包括育婴堂和养济院)，以及温州港的茶叶、原木、竹子贸易等，还有温州百姓对待外国人的态度，同时还对状元村所具备的天然良港的条件、外国人在此居住的可行性进行了描述。文章不长，全文移译如下，以供备考：

温州府位于浙江省的东南角，西北与台州和处州接壤，南边与福建为邻，东面临海；面积差不多有3500平方英里，人口约三百万。

  《永嘉县城区全图》

府邑在永嘉县，位于温溪(Wen-ch'i，指瓯江)的南岸，距河口20英里。郡城建于平原，开发良好，群山环绕，方圆约10英里。城墙始建于四世纪，1385年明洪武帝时扩张重建，用石头斜砌而成，大约方圆6英里长。宽宽的街道，笔直而平坦。东门的海关、西南角的道台衙门、城中心的育婴堂均是城内主要建筑。后者建于1748年，房舍一百间。该堂的日常运营经费分别源自热心民众的捐助和政府划拨土地的租金收益。官方记录上所收孩童的数目一度达两三百人。男孩到一定的年龄或被送去学徒，或被普通家庭收养；女孩则被聘为人妻，或被雇为佣人。温州城西南门外还有一个养济院，它始建于十四世纪，由政府管理。每个受助者每月的定额是一两半银子，但里面的待遇很糟糕，不到濒临饿死的边缘，没人愿意到那里求助。

与郡城并肩而立的小岛上的双塔可谓本城之名胜，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南宋末帝赵昺为逃避元开国皇帝忽必烈的蒙古兵追击，曾在此短暂避难。

  江心屿和对岸停泊的舟楫

1861年前，温州府只有一个港口，可以出口茶叶，从而使温州港成为周边府县的茶叶市场。当时该城极为繁荣，但是那年太平军占据了整个温州地区，为了不使茶叶落入叛军之手，就改变了贸易规矩。该规矩迄今仍然有效，那就是海岸线的任一海关口均可出口茶叶。这么一来，原先集中在本地的庞大茶叶贸易现在也在沿海地区各小港口找到别的出口通道。

现在此地的主要贸易是出口木材和竹子，这些都是用木筏经由瓯江从处州运来的。此项贸易额一年估计不会少于2,000,000元，经营此项业务的木材店铺在西郊，那儿到处是木头和竹子。

  上世纪初的温州古城，泊在江边的帆船依稀可见

当地人急等着开埠对外贸易，他们通常在码头碰到外国人也不会有荒谬的举动。欧洲人在大街走不会遭妇女和儿童可怕的围观，也听不到男人的粗话，甚至连那极无礼的话语“番鬼”“洋鬼子”“红毛人”在这儿也变为较文雅的“番人”。

  瓯江帆影 1973年 叶金甫 摄

温溪(瓯江)不够深，吃水9英尺以上的船舶到不了状元桥以上的地方，那儿是瓯江南岸的一个小村庄，离城约10英里。从瓯江入海口处到该村庄，江河又阔又深，几乎畅通无阻，只用几个浮标就标出航道，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任何吨位的船只导航。陡峭的江岸、大起大落的潮水，以及状元桥价格低廉的铁和木材，使该村成为沿岸一带修建造船厂和军火库的最理想之处；同时，由于锚地宽敞、卸货方便，又有不同的河道可将货物运往内陆，足以证明这里将来可成为外来移民的理想安居地。

另外，1876年10月28日的《北华捷报》以“Description of Wen chow”为题，又重刊了这篇介绍温州的文章，同时还增加一段介绍瓯江及其离岛的文字，内容如下：

瓯江外岛

(Islands off the Wen-chow River)

温州东北角10英里处是玉环，这是东面的最大岛；该岛已充分开发，沿岸有许多小村庄；最大的叫开(坎)门，位于该岛的东南角。该村庄的外海有一个好锚地，是从西北到东北的良好的避风港，当浙江和福建两省沿海的护航业务还在外国人(注：鸦片战争后横行在我国海域从事贸易、洗劫、护航三位一体业务的海盗商人，时称“夷匪”。)手里时，曾有几个外国人住在该村，在那儿他们建了一个分支，干了许多烧杀抢掠的事。但是广东人太强悍了，他们最终只能离开此地北上。该岛的居民几乎都是福建渔民，在岛的四周，他们的舢板随处可见。

瓯江口东4.5英里处是虎豆山(虎头屿)和九鹿山，大瞿岛北偏东2英里有几个东向小岛，北向则为“峭石”……

  民国时期瓯江行船景象

通往瓯江的水道很多，但是由于水浅和沙丘，除了一个，其他的水道都不具导航的功能。所以我仅介绍外国船只进入瓯江不得不经过的航道：

该航道几乎就在虎头山和状元岙之间，宽大约半英里多一点，航道内唯一的危险是一个低潮时上面水深只有1.5英寻的沙丘，以及虎头岛的“白岩”，不过该岩总是露出水面，容易躲避。

瓯江

(Wen-chow River)

温州府位于瓯江的南岸，其城墙一直延伸到江岸。靠近江北处散落着几个小岛，其中一个值得特别一提。该岛屿约四分之一英里长，东西走向，上面有一座宏伟的寺庙，两座古塔。郡城正面的瓯江往西走，中间点缀着几个小岛，这里的景色非常美，两岸的山脉蜿蜒而下，直达江边。

  楠溪江

与郡城并肩的，是一瓯江的支流，往北蜿蜒约100里，便是一个未开化的山区，叫楠溪。

纵观此文，除了个别地方，如地名和时间，与史料略有出入外，称得上引述得当、准确无误。可见，写这篇文章的人对当时温州的情况是花了工夫的。

文章写于1869年，距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已近十年，太平天国运动也早已烟消云散，国内社会经济正处于开放发展的新时期，尝到开埠甜头的西方人，对温州这块民风淳朴、自然环境优越的土地自然不会错过。

该文重点介绍的是温州的经济贸易和港口情况，恰好反映了他们急着要温州开埠的心态。只是有趣的是他们把自己的愿望说成温州当地人的心思。事实上早在1787年英国国王第一次派遣查尔斯·卡斯卡特(Charles Cathcart)为正使的使团访华时就在其遣使令中提到：“如果中国皇帝允许划给英国一块土地，在确定地点时应特别注意……靠近上等华茶的出产地——大约位于北纬27~30度之间。”而温州盛产茶叶，正好位于北纬27°03'~28°36’之间。尽管此次出使因正使卡斯卡特在来华途中病逝而夭折，但显而易见，温州早已列入英政府的窥视范围。1832年5月18至25日，就有英商船阿美士德号首次到瓯江口外探查。鸦片战争后不久，1846年英国国家博物馆就入藏了1841年2月才绘成的《温州全图》中的七件。

果然，光绪二年(1876)英国借“马嘉理事件”胁迫清政府签订《中英烟台条约》，其中第三段通商事务第二款载明：“随由中国议准在于湖北宜昌、安徽芜湖、浙江温州、广东北海四处添开通商口岸，作为领事官驻扎处所。”至此，温州正式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次年开埠，设立瓯海关，各国洋行纷纷在温州开业，至光绪十六年，出现“市半洋商”的局面。

由此可见，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对外开放，英国人便将温州作为开放的商埠的确有独到的眼光。可不，差不多一个半世纪后，当中国第二次对外开放时，温州就被列入14个对外开放城市之一，恰好印证了温州特有的地理优势。从这个角度上看，这篇文章确实是温州近代开放史一份难得的史料。

应该指出的是：考狄认为这是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文章恐怕过于武断，因为早在元代大德八年(1304)，温州就有禁也里可温教的记载，《元典章》卷三十三“温州路有也里可温，创立掌教司衙门，招收民户充本教户”。“也里可温”是蒙古语，是元代人对基督教各教派(景教和天主教)的统称。既然基督教早在十四世纪就已经在温州传播，那么，不妨大胆推断，作为来自西方的宗教，若有传教士向西方介绍温州的情况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1867年11月，来自英国的内地会传教士曹雅直抵达温州在花园巷开坛传新教，有谁能断定：从1867到1869这两年中，不曾有西方人用文字介绍过温州？只能说，我们尚未见过这样的文章而已！因此，我们觉得，与其说该文是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文章，不如说是迄今发现的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文章更为贴切。

附：《北华捷报》是一份英文周刊，1850年8月3日创刊于上海，由英商奚安门创办并主编，后由字林洋行发行。初创时内容大多是广告、行情、船期等商业性材料，后被英国驻沪领事馆指定为公署文告发布机关，从此开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英国政府的观点，被视为“英国官报”。《北华捷报》是上海第一份近代报刊。1864 年其副刊改名为《字林西报》，是上海第一份近代意义上的英文综合性日报，原来的《北华捷报》改为《字林西报》的星期附刊。

来源：温州三十六坊

原标题：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一则报道，最关注的内容竟是……

本文作者：张永苏

原载2010年第7期《温州读书报》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