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衔花”或来自天文现象

　　公元323年4月7日0：30面南仰望星空，大角星位于中心，北斗星位于最上端。

　　323年4月7日00：30西南上空的“夜空之花”。

　　月亮与角宿“十字”从东方升起。

　　东晋太宁元年（323），永嘉郡城凭借瓯江南岸“数峰错立、状如北斗”的地形，营建“倚江、负山、通水”的“山水斗城”格局，奠定了温州城1700年来的城市发展框架。相传郡城营建之时，白鹿口衔杏花出现在西南郊，绕城之后将杏花留在城墙上，化作祥云消失于海坛山麓。这便是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的白鹿衔花传说，“白鹿衔花之瑞”屡屡见于《弘治温州府志》等温州地方志书中。

　　正如“山水斗城”格局以地上的斗山对应天上的北斗星、地上的二十八宿井对应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其天地对应的特点十分鲜明。那么，白鹿衔花传说是否也对应天象？

　　“白鹿”为斗柄摇光星

　　北斗星的前四颗星为魁，第五至第七颗星为杓，即斗柄。斗柄三星分别为玉衡、开阳、摇光。其中的摇光星位居斗柄之末，具有指示斗柄方向的作用，为视觉参照点。在中国古代观念中，一方面，《春秋运斗枢》有“摇光散而为鹿”的说法，古人把白鹿视为摇光星的化身；另一方面，北斗星斗柄的黄昏指向是中国古代观象授时的重要依据。《史记·天官书》云“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淮南子·天文训》以“帝张四维，运之以斗，月徙一辰，复返其所”指出斗柄指向与十二个月的关系。古诗词中常见“斗柄回寅”指代春天。既然北斗星斗柄指向与古代天文历法密切相关，古人认为白鹿形象代表摇光星，暗示着斗柄指向，而“山水斗城”格局本身又与北斗星呼应，白鹿衔花传说与天象相关的可能性很大。

　　传说中白鹿口衔的杏花提示了时间——从惊蛰三候的花信来看，一候为桃花，二候为杏花，三候为蔷薇。从温州物候来看，杏花的开放时节一般为农历二月。结合白鹿出现在西南郊的说法，笔者利用虚拟天文馆软件（Stellarium1.2.0）浏览温州西南方的春季夜空，发现公元323年4月6日（农历二月十四日）黄昏至7日（十五日）凌晨出现了不寻常的天象——满月与角宿一、二与平道一、二四颗星组成的十字同时升起。持续观测发现，满月逐渐进入四颗星组成的十字中心，零点二十分至一点三十分左右（子时至丑时），满月一直处于角宿“十字”中心。此时角宿“十字”如花瓣，满月如花心，两者组合宛如天空中的花朵。子时是中国古代观测星空的又一常用时刻，满月十分醒目，加之角宿为二十八星宿之首，这朵恰好出现在郡城西南上空的“夜空之花”，在古人眼中非比寻常，很有可能被认为是“祥瑞”。而4月6日19点整的温州夜空，斗柄指向东方，为地支卯位，属于农历二月天象，与杏花盛开时节相合。

　　《史记·天官书》有“杓携龙角”的说法。春季夜空中连接北斗星斗柄与角宿的大弧线十分引人注目——其始于北斗星斗柄、延伸至大角星，再到角宿一。如上所言，此时恰好出现了满月居于角宿“十字”中心的奇妙天象。当古人夜观天象时，醒目的春季大弧线由北斗星斗柄的摇光星出发，经由大角星，延伸至“夜空之花”，成为4月7日子时至丑时的奇妙天象。这条夜空大弧线的一端是北斗星斗柄的摇光星，古人认为白鹿为其化身；另一端是营建中的永嘉郡城西南上空的特殊天象——满月居于角宿“十字”中心的“夜空之花”。此刻天象可比喻为天上的“白鹿”朝向天上的“花朵”。巧合的是，传说白鹿出现在永嘉郡城西南郊，松台山恰好位于这一区域，在当时温州岸线远高于今天的条件下，该山是明显的地名参照物。而其山体状如金蟾，金蟾在中国古人观念中与月亮联系密切。

　　“杏花”为“夜空之花”

　　传说中白鹿消失在海坛山、杏花留在城墙如何解释呢？

　　4月7日子时至丑时，“夜空之花”出现在郡城西南上空之后，逐渐西移，至卯时没入地平线下。北斗星同步逆时针旋转。7日夜月亮自东方初升，居于亢宿，持续观测至次日子时，月亮一直不在角宿，而处于亢宿区域，至卯时没入地平线下。也就是说，仅仅差了一天，满月居于角宿“十字”的“夜空之花”便不再出现。《弘治温州府志》载“旧传华盖、积谷与海坛山相连”。海坛山居于永嘉郡城东北角，当时与华盖山山势相连，均可称为东山。山下不远处即为当时的瓯江之岸与海岸线，是理想的北斗星斗柄指向的地面参照。由于白鹿隐喻北斗星斗柄指向，子时“夜空之花”出现在郡城西南上空，卯时没入地平线，次日黄昏该天象却未出现。“夜空之花”出现与消失的天象，在白鹿为北斗星斗柄摇光星化身的观念之下，可能被古人诗意地形象化为白鹿出现在西南郊跑至郡城东部，消失在海坛山。传说中的这一路线恰好与北斗星逆时针旋转轨迹在地面的投影一致，也是永嘉郡城城墙的分布线。

　　综上所述，我们在古天文学视野中可尝试还原白鹿衔花传说的原型：

　　在永嘉郡城营建时期，古人于4月6日黄昏时发现不平常的天象——满月与角宿一、二与平道一、二四颗星组成的十字同时升起。随着时间推移，满月逐渐进入角宿“十字”中心，至7日子时，月光朗照，满月居于角宿“十字”中心，春季夜空大弧线十分醒目——一端是北斗星斗柄；另一端是出现在郡城西南上空的“夜空之花”。

　　永嘉郡城所营建的“山水斗城”格局，一方面，以仁王山对应北斗星斗柄的摇光星；另一方面，以江心屿孤屿为北端，巽吉山为南端，形成了“西北-东南”走向的中轴线。以中轴线为参照，自黄土山、经巽吉山至仁王山、灵官山的地上“斗柄”山势整体感觉朝向西南。天上的北斗星斗柄经由大角星指向郡城西南上空的“夜空之花”，古人认为天上的“白鹿”朝向天上的“杏花”。而地面斗山“斗柄”朝向的感觉也是西南。在7日子时至丑时，天地对应的“祥瑞”在古人看来极不寻常。子时为一日之始，春季为一年之始，此时为恰逢杏花盛开，永嘉郡城营建意味着当地新的开始。这一古人眼中的“祥瑞”很可能是白鹿衔花传说的源头。

　　依据观星传统，古人7日黄昏时依旧观测夜空，此时北斗星斗柄指向东方，为地支卯位，对应的地上参照是当时的东山，但持续观测整夜，“夜空之花”却不再出现——月亮一直不在角宿，而处于亢宿。永嘉郡城采取跨山建城的方式，松台山、海坛山与华盖山（东山）均为当时郡城城墙的重要节点，也是施工的难点。在白鹿为北斗星斗柄摇光星化身的观念之下，古人很可能以“花留城墙”来解释黄昏斗柄东指时消失在东山上空的“夜空之花”。

　　本文图片为作者利用虚拟天文馆软件（Stellarium1.2.0）制作。

来　源：温州日报

杨乐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