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觉:六祖弟子,永嘉大师

来源:温州网–温州日报作者: 南航 2014-09-03 09: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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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台山“宿觉名山”石壁。
上图:永嘉大师立身松台山广场,手持锡杖,面朝尘嚣。 
右图:净光塔历代多次被毁,这是2001年重建、2006年竣工的新塔。
新建的头陀寺“永嘉祖庭”照壁。
瓯海头陀寺相传是玄觉祖庭。

  温州网讯 在市区松台山广场上,长立着一尊高大禅师,古铜色伟岸身躯,手持锡杖,面朝尘嚣。他就是禅宗六祖慧能的弟子,温州有史以来首位双关含义上的著名“高”僧玄觉。

  [三振锡杖归去来]

  玄觉,又名元觉、宿觉、真觉、无相大师、永嘉大师、德明大士、洞明妙智禅师,话说这么多称呼,简直化身四出。此外,俗姓戴,《宋高僧传》说他字明道,圆寂于唐玄宗先天二年(713),“春秋四十九”,即出生于665年;但在最早为其立传的南唐《祖堂集》里,他字道明,不是明道,“春秋三十九”,即出生于675年,不是665年。

  存在分歧的还有他的籍贯,唐庆州刺史魏静(靖)在《禅宗永嘉集》序里说他“永嘉人”,《祖堂集》说他是“温州永嘉县人”,但《大明一统志》明《弘治温州府志》说他是“瑞安人,居帆游山(乡)”,而戴氏宗谱又说他出生于温州鹿城区。

  虽然留下了记载不一的字号、生年、籍贯,让专家学者评职称写论文争头衔时可以辩来驳去,但可以确定,他不但与慧能同年圆寂,而且跟慧能一样天生又慧又能,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佛法真谛。

  “永嘉玄觉禅师,温州戴氏子,少习经论,精天台止观法门,因看《维摩经》发明心地。偶师弟子玄策相访,与其剧谈,出言暗合诸祖。策云:‘仁者得法师谁?’曰:‘我听方等经论,各有师承,后于《维摩经》悟佛心宗,未有证明者。’策云:‘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后,无师自悟,尽是天然外道。’曰:‘愿仁者为我证据。’策云:‘我言轻,曹溪有六祖大师,四方云集,并是受法者。若去则与偕行。’

  觉遂同策来参,绕师三匝,振锡而立。师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大德自何方而来,生大我慢?’觉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师曰:‘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曰:‘体即无生,了本无速。’师曰:‘如是如是。’玄觉方具威仪礼拜,须臾告辞。师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动,岂有速耶?’师曰:‘谁知非动?’曰:‘仁者自生分别。’师曰:‘汝甚得无生之意。’曰:‘无生岂有意耶?’师曰:‘无意谁当分别?’曰:‘分别亦非意。’师曰:‘善哉!少留一宿。’时谓一宿觉。后著《证道歌》盛行于世,谥曰无相大师,时称为真觉焉。”

  此即佛教经典《坛经》里著名的“一宿觉”,机锋玄妙,对答如流,脍炙人口,禅宗获得历代文人的喜爱,实在离不开这些动人的公案。但《坛经》最早的唐代版本里其实找不到这个传奇故事,甚至连玄觉本人都没有提及,而是迟至北宋契嵩本《坛经》(现存明刊本)、元代高丽本《坛经》(德异本)、元代宗宝本《坛经》(后世流行本)里才出现了他,也就是说,“百年之后”的玄觉,是三百年后才跻身于不断增改的《坛经》。

  《祖堂集》记载,玄觉次日告别慧能,慧能隆重地领众相送,玄觉行十步,振锡三下吟道:“自从一见曹溪后,了知生死不相干。”回到温州的玄觉可谓一夜成名,轰动全城,国内外信众纷纷拜倒门下,“三吴硕学,辐辏禅阶;八表高人,风趋理窟”(魏静《禅宗永嘉集》序)。

  水是故乡甜,月是故乡圆,从爱乡情结出发,若眼红慧能之后拈花微笑的禅宗“一花开五叶”(沩仰宗、临济宗、曹洞宗、法眼宗、云门宗),也许有人不无小遗憾,玄觉与他的弟子们没有开出第六张叶子。

  [五色云下净光塔]

  市区“九山”中,郭公山是郭璞之山,积谷山是谢灵运之山(详见上两期“历史文化名人之温州踪迹”),华盖山是容成子之山,巽山是白玉蟾之山,灵官山是林灵素之山,而松台山可谓玄觉之山,因为他修行于此,涅槃于此。

  松台山东麓有唐中宗改名的龙兴寺,原名中兴寺,玄觉本住,《宋高僧传》说他“睹其寺旁别有胜境”,就在附近岩下另筑禅庵(龙兴别院),“蓬莱仙客,岁月往还;华盖烟云,晨昏交集”,大得优美景色之助,还日日观赏“沧海荡其胸,青山拱其背”,多嘴一下,这句可以别解为拟人修辞,并非玄觉的胸背被荡被拱,而是沧海自荡其辽阔的胸怀,青山自拱其高耸的背脊。

  “丝不以衣,耕不以食”的玄觉,最后在“龙兴别院端坐入定”,“殡于西山之阳”,即松台山南麓。去世后殊荣滚滚来。《弘治温州府志》记载唐代著名书法家李邕为他撰写神道碑,碑文有“无证无修,不离此心而得佛;或默或语,未尝有法以示人”。唐宪宗元和年间,温州刺史杜贲喜爱他的《证道歌》到了非见其人不可的程度,开掘其墓,发现遗体如生,就为他造真身塔。唐僖宗乾符元年温州刺史朱褒把他事绩表报朝廷,受赐谥号为无相大师,塔名净光。唐昭宗光化二年,又赐塔院为净光禅寺。

  羡慕塔与寺沐浴到皇家雨露,周围的地名赶紧“搭橹上摇”,松台山于是称为净光山,正对禅寺的街名曰禅街,今谐音蝉街,而净光塔下的那段信河街干脆就叫“塔下”。

  挑个暇日,我走上松台广场第二层平台,山前石壁上刻着今人书写的“宿觉名山”四个鲜红大字,原为宋太宗赐匾。手搭凉棚向上看,石壁背后的山顶高处,矗立着一座朱红色的七级浮屠,这就是净光塔,曾经“镇三溪之水,为一城表”,清康熙贡生、温州诗人李象坤描绘其主柱“镇心木”就高达一百五十尺,塔上的“露盘、轮相、焰珠、楯牖”贵重到全部贴金,“金碧如从地涌”,虽然历代多次毁坏。

  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毁坏是明弘治十二年,温州知府文林以该塔“妨于地理毁之”,但随后明《万历温州府志》在卷十八“古迹”条目里却称此塔“常有五云覆其顶”,五云覆顶不是五雷轰顶,显然祥瑞得紧。平心而论,五云奇观当时没有照片视频留下来,自然信不信由你,不过山顶建塔为惯例,加上高僧大德本尊所在,“妨于地理”之说未免是无稽之谈。

  2001年净光塔再次重建。似乎是为了验证真身塔的神奇,后来在施工现场发现塔砖、瓦当等众多文物外,在塔基下还发现红白黑黄青的五色土,五行五方五云五土,俨然上应天象,下合地理。更震撼的是,温州佛教界认为发现了玄觉豆粒状的舍利与鳞片状的骨灰,作为稀世珍宝,舍利现被珍藏于新净光塔地宫里。

  沿着曲折的石径悠然上山,立在巍峨的塔前,顿感自己渺小成小数点。俯首绕塔打量,六边形的塔座底部立面浮雕着禅宗历代祖师事迹,塔旁现还有一间永嘉大师纪念馆。

  在塔身两个入口处的大门两侧,分别挂着“争似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二十空门元不住,一性如来体自同”的醒目楹联,皆摘自《证道歌》。虔诚地轻轻跨入这“实相门”与“空门”,我进塔参观,心里却犯了嘀咕,《证道歌》属于平仄韵交错的古风体诗歌,此四句挪用为门联,前两句的尾字平起仄收,没遵守通常仄起平收的联律;后两句不但句中平仄不符,连字都抄错了,《证道歌》原文是“元不著”或“元不着”,“著”即“着”。

  在文林毁掉净光塔后,跟着被毁的是净光禅寺,到清代只剩下故址,山下依绿园主人、乾隆兵备道曾儒璋为此赋诗《登松台山》叹息不已。同样被历史湮没的还有山上宿觉庵。南宋嘉定二年,晚岁居乡的大儒叶适苦于久病,不轻易外出,四川友人居宽等再三邀他同游附近的松台山,于是勉力一登,惊愕山已被富贵权要占据,山上的十来处寺院仅剩二三,“枯茶败草,仿佛乱石中”,慨然怜之,在山上绝境亭下筑了一间小精舍,题曰宿觉庵,让居宽为庵主,种下竹树,招来僧徒,希望能再邂逅一位玄觉般的大师。

  落成之日,他吟了一首《宿觉庵》:“宿觉名未谢,残山今尚存。暂开云外宅,不闭雨中门。麦熟僧常饿,茶枯客漫吞。荒凉自有趣,衰病遣谁言。”此五律一出,惹得同乡诗友、“永嘉四灵”中的二徐赶紧同题唱和,徐玑赞美该庵环境幽静,“门远青山曲,檐依古木边”,徐照则认为有点美中不足,“种竹初遮日,疏岩只欠泉”。

  说到泉,还得汩汩引来一道“白泉”,《万历温州府志》与清《光绪永嘉县志》的《舆地志》里,记载它在西山(今景山),古名玉泉,“其水甘冽,唐宿觉禅师所卜堰,久旱不竭,远近人资之”,但考虑松台山亦称西山,颇怀疑是否在松台山,因为玄觉既住松台山,若需要饮用水,应当就近卜堰,干嘛跑到老远的景山去?

  【千年古刹读旧碑】

  作为玄觉的本山本寺,松台山、净光禅寺为人熟知,其实在参拜六祖前,当年温州第一大寺崇安寺(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改名开元寺,原址在今市区公园路)曾是他的住处。

  回到《祖堂集》这部禅宗现存最早的大型史书,行文质朴的它没有为尊者讳,讲述了玄觉“曾在温州开元寺孝顺亲母,兼有姊,侍奉二人”,如此出家等于在家,违反了佛教戒律,导致“合寺合郭,人谤其僧。有一日亲母下世,着麻,未抛姊,又更被人谤”。但在我等俗人看来,兼顾亲情孝道,比坚决抛弃中国妻儿与日本妻子的弘一法师温暖多了。

  不如再加上《宋高僧传》的说法,“兄宣法师者,亦名僧也。并犹子二人,并预缁伍”,以及南宋《五灯会元》卷二玄觉传下附的玄机小传,“世传玄机乃永嘉大师女弟”,《弘治温州府志·仙释》亦载“玄机,瑞安人,戴氏女,宿觉师女弟”,籍贯、俗姓都与玄觉相同,还都是玄字辈,把“女弟”解作妹妹、不是女弟子的话,那么玄觉还有一兄一妹二侄都出了家,老母自然更需要人照料。

  只是跟净光禅寺等一样,开元寺也被造化小儿与历史老人联手毁尸灭迹了,如今硕果仅存的似乎惟有瓯海头陀山头陀寺。头陀寺,原名密印院,又名妙智禅寺,市文保单位,相传是玄觉祖庭。

  七月的上午,我驾车而至头陀山,山名来自“山锐而圆顶,下瞰诸山,若老僧踞坐说法”,而抬头现在满山树木茂盛,看来它多年没去理发店剃头,有点名不副实了。且行且打方向盘,车道呈现上山之势时,前方猛然横出一面巨大的照壁,烈日下闪烁着四个金色大字:“永嘉祖庭”。

  停车拍照,转到照壁背面,更是满墙金字,一字一句刻着《证道歌》全文。明徐应秋《玉芝堂谈荟》活灵活现地声称,当年玄觉从曹溪回温,写出《证道歌》,“即时定中,见其字化为金色,满虚空界”。如今是把传说落地吗?

  照壁后就是头陀寺,抬步迈过山门,第一进建筑祖殿,祖殿内默默趺坐着玄觉塑像,上匾“圆明妙智”。“圆明”?既是玄觉之殿,按《乾隆温州府志》《光绪永嘉县志》,雍正对他的封号可是“洞明妙智”。“洞”并不都是“圆”的,毕竟也有方的啊。

  反省着自己又患了编辑的职业病,我下看其像,缁衣漆面,右手握经卷,左手闲搭,闭目合唇,似在禅定中。此时此景,我蓦想起李象坤宿头陀寺的诗句:“海月每陪趺里度,崖云时向定边侵”,放慢了呼吸,提醒着别破坏他的静修,我思索着该不该把手机调到震动模式。

  沿墙扫视完四周壁画,我悄悄退出。转到祖殿外侧,是一座小巧的四角碑亭,原供着两块斑驳的石碑,可惜其一被齐根截去,只好断脚伤员似的抬到亭外,委屈地斜靠墙上,等待着医治。摸读碑文,分别是明代温州进士、右副都御史周应期在清初撰的《重建头陀密印禅寺碑记》,清代温州举人钱伯吹在民国撰的《重建妙智禅寺碑记》。

  周应期碑曰,头陀山取名有二义,除了山形如头陀,“考之郡乘及诸禅典,则永嘉真觉大师,瑞安戴姓,先实栖迟抖擞于此,后印可曹溪,号为‘一宿觉’,密印寺所繇称也”。白话简译,玄觉在该山当头陀(抖擞),后被六祖印证,因禅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的“心印”也称“密印”,此地寺院便叫密印寺。

  “考之”现存最早的“郡乘”《弘治温州府志》,《卷十六·寺观》载密印院为后汉乾祐二年(949)建,但那时玄觉已去世两百多年,《弘治温州府志·卷三·山》又载“头陀山,宿觉剪发于此”,剪发即剃度,那么和稀泥的解释就是,唐代已有寺院庙宇在头陀山,玄觉在此出家,后汉重建为密印院,因称永嘉祖庭。

  弹指人生,刹那芳华,闲行寂静的千年古刹,我暗念起《证道歌》里的名句“弹指圆成八万门,刹那灭却三祇劫”,玄觉才活三四十岁就证得了菩提,而我留恋人间,甘愿沾满一身红尘,这进化的无上境界,纵使心向往之,又何时真能至呢?

  小贴士>>>

  净光塔、永嘉大师纪念馆:市区信河街松台山上。

  头陀寺:瓯海南白象头陀山脚,104国道南白象段勤中路温州警校旁。

  龙兴寺、净光禅寺、宿觉庵、开元寺均已毁。

本文转自:温州网

N编辑: 诸葛之伊|责任编辑: 黄作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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