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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超构:从青少年时养成的习惯,是可以影响一辈子的

温州三十六坊 2024-09-15 10:44:13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中秋带给中国人思乡团聚、人月两圆的文化意象。

对温州人来说,中秋也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月是故乡明,在外温州人常常将对家乡的热爱在笔下表达:

在游子心中,故乡是马星野诗中的“拜赐莼鲈乡味长,雁山瓯海土生香。眼前点点思亲泪,欲试鱼生未忍尝”;

是南怀瑾给乡亲信中的“醉轻浮世事,老怀故乡人”;

是琦君笔下的“故乡啊,我怎忍想到你,又怎能不想你。且让我暂时再在梦里追寻你,藉以重温儿时温馨的生活吧!”

……

时近中秋,三十六坊君选取系列温籍名家的思乡文章,带你走进他们笔下的故园乡愁。

望乡之情

几十年来,每逢人家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温州人。温州当然是我的故乡。但是,我却不是温州市的市民。我原是文成山区出身。只是在青少年时期在温州读书,先后五年。读了三个学校,都是住宿校舍里,跟温州“城里人”的生活接触不多。当时“城里人”很瞧不起土里土气的“山头人”,我这个“山头人”常受同学的讪笑,但是打起架来,柔弱的城里大少爷却打不过“山头人”,终于彼此不相往来。就这样,我就孤独无伴地在温州读了五年书。直到今天,我还记不起有什么中学时期的老同学可供回忆的。

但是,温州仍然是我所眷恋的鱼米之乡。那秀丽多姿的水光山色,经常惹人怀念。在我的生命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少年赵超构(富尧波提供)

就说读书。读书的习惯,读书的乐趣,还是在温州养成的。

十四岁之前,我在山区读的是私塾,背诵《四书》《左传》,枯燥乏味,毫无乐趣。又因为私塾出身,没有学过数学,对中学里的数理化功课,学得很糟。

我读的第一个学校是教会办的艺文中学;第二个学校是瓯海公学;最后高中是在现在温州一中的前身、浙江省立第十中学读书的。在学习中,除了国文,其他功课都只是免于留级的水平,很对不起老师们的教诲。

但是正因为对正经的功课感到乏味,青少年时的精力又比较旺盛,就养成了乱读闲书的习惯。当时也没有辨别的眼光,凡是流行的书就读。说起来,温州确实是个比较开通的地方,“五四”以后的新文化的脉搏,在温州这个地方仿佛在跳动。当时的课外读物,左、中、右都有。

赵超构(右一)与父亲赵标生(右二)、母亲富氏(前排左一)合影,后排左一为夫人刘化丁,右三为姐姐赵富荪。(富尧波提供)

中学老师中,也有好几位是很开通的,如朱自清、夏瞿禅、刘延陵这些名家,老校长金嵘轩是位老好人,专讲“道德救国”的。当时也没有什么“权威”“领导”在那里规定只许看什么书,不许看什么书。当时读书是没有禁区的。比如说,《胡适文存》和那半部《中国哲学史大纲》,就是当时中学里的流行书;还有冰心女士的《寄小读者》,那是一本对我的一生都有影响的读物。鲁迅的《彷徨》,郭沫若的《女神》,都是在温州读的。当时学校教的国文教科书是梁启超的《常识文范》,我很喜欢,同时陈独秀和瞿秋白的政论文章,也是我所爱好的。萧楚女的文章对青年人更其亲切。

在府前街,记得有间商务印书馆,那里可以买到文学研究会那批名家的创作和翻译的文学书,也可以买到各流派的社会教科书,如李汉俊翻译的考茨基著的《唯物史观伦理学》,李季翻译的《社会主义思潮》这一类的书。

最值得留恋的是,就在第十中学校门对面,有一间够不上称为书店的小书铺,主要是零售报刊杂志。既卖《醒狮》,也卖《响导》。有些书是别处不卖的,如创造社的出版物。这家小书铺的主人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跟我很讲交情。有时我手头不便的时候,他总是说:“拿去看吧,改日再说。”不知这位先生的命运如何?我有时还惦念他。

以上说了这么多,无非说明,从青少年时养成的习惯,真是非同小可,是可以影响一辈子的。我的乱读书、读杂书、跑书店的习惯和乐趣,还是在温州养成的。从一九二六年我进瓯海公学开始,我就把零用钱节省下来订阅几份报刊,那是商务印书馆的《学生杂志》《小说月报》和《东方杂志》。另外,还订阅一份《时事新报》。

1979年,赵超构背着相机在黄山。

在温州五年的读书生活,如今回忆,是没有什么可懊悔的。书读得有点乱,没有在学校里打好治学的基础,这是我一生的遗憾。但免于死读书,香花毒草都接触过,多少有点免疫力,经常地思考探索,不至于轻信一家之言。这对于我后来走上新闻工作的道路未始没有帮助。

另外,我在一九二四年进教会办的艺文中学的时候,立下志愿只想学好英文,将来好在洋行或盐务局或海关这些机关找到一个“铁饭碗”。当时这些机关都是在洋大人的控制下的,所以要学好英文才行。也正是由于乱读书,接触到一些新文化,接触到一些第一次大革命前夜的风风雨雨,唤醒了我的爱国心,因而在“五卅”惨案发生后,立即跟许多同学脱离教会学校,并且上街游行,抵制日货,从此彻底丢掉在洋大人鼻息下找“铁饭碗”的可耻的念头,这也是一件好事。

我记得,在孙中山先生逝世的第一年,我读到《三民主义》,这是我读的第一本政治书。读到书中所说某些国家亡国的惨状,我简直像忧虑天塌下来似的忧虑我们祖国的命运,好些天睡不着觉,我至今还认为,《三民主义》对于我是起了很大的政治启蒙作用的。它使我震动,也促我觉醒。这是一本宣传爱国主义的好书,尽管是属于旧民主主义的论著,在历史上是不应被遗忘的。

赵超构全家福。前排为赵超构及妻刘化丁、幼女刘芭,后排自左依次为长女静男、女婿刁绍华、长子东戡、次子东戬。摄于1957年

如上所述,我于一九二四年到温州,一九二八年在第十中学高中部二年级被迫退学后就离开温州。离开温州正是白色恐怖的时候。回顾故乡,黑云弥漫,当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留恋。抗战胜利后回家探亲,匆匆一过,也没有在市内停留。

直到一九五八年初,在杭州荣幸地得到毛主席的接见,他老人家知道我是温州人,就吩咐说:解放多年了,应该到故乡去看看。自己的故乡,情况熟悉,对比起来特别亲切。因此,我便于当年五月间回温州地区参观学习,花了近两个月,走马看花跑了温州、瑞安、丽水、青田、龙泉各地,到处得到故乡父老的亲切接待。

对比解放前后,温州这个鱼米之乡的确是更秀丽了。办了那么多的工厂,开辟了那么多的公路,如今竟可以通车到我出生的山坳坳里面去,这都是过去见所未见的。为此,我事后写了一篇几万字的《我自故乡来》的报道文章,在上海报纸上连载,算是对毛主席的汇报,也是对故乡父老的汇报。

可惜,一九五八年后,至今又已二十多年了,虽然多次动念,再回故乡看一看,迄未如愿。我想,总会有机会完成这个愿望的。这里,借《浙南日报》这次征文之便,捎个信息,先向故乡的父老们问好,祝大家在党的领导下,把故乡建设得更美,为四化做更多的贡献。

一九八一年六月七日

(本文选自《赵超构文集》第五卷,文汇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八月第一版)

赵超构(1910-1992),笔名林放,温州文成人。著名新闻记者、专栏作家。

赵超构

担任过《新民晚报》总编。著有《延安一月》《未晚谈》等。

来源:温州三十六坊

原标题:赵超构:从青少年时养成的习惯,是可以影响一辈子的

本文转自:温州新闻网 66w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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